与臧老结下情缘

　　上世纪70年代我任济南军区《前卫报》社长时，与臧老在北京见过两次面，虽然相交时间不长，但印象颇深。一次，当别人介绍我的身份时，臧老拱手亲切地说：“噢，咱是山东老乡，你是年轻人，又是新闻人物，难得相聚，高兴！高兴！”这一幕虽然过去三十多年了，但在我的心目中，臧老永远是那么平易近人，精神矍铄。

　　臧老是《齐鲁名人》杂志特邀顾问，对杂志倍加关心。1999年11月，他94岁高龄，杂志社派人到北京他的住宅聘他为顾问，并请他为创刊号题词，他欣然应允，挥就“齐鲁育英杰，神州绘新图”，给大家莫大鼓舞。同志们说，臧老的题词就是办刊宗旨，一定不辜负老人期望。

　　2002年杂志创刊两周年，杂志社同志又赶赴北京看望重病卧床的臧老。杂志社领导向他汇报杂志两年来取得的成绩，臧老笑容可掬地说：很好，为齐鲁文化增添了光彩。本想再请臧老为创刊两周年题个词，但不好意思开口，臧老看出了大家的心思，说：“我不能起身写毛笔字了，只能侧身在床上用钢笔表表心意。”在场的同志都被感动了，两眼湿润。臧老用颤抖的手握着钢笔，写下“名副其实”四个意义深远的字———这已成为臧老的绝笔。

　　诗坛泰斗

　　臧老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写诗，控诉黑暗社会，同情人民苦难。他一生与诗结缘，为诗而呼喊，为奋斗而写诗。他的诗歌意境始终保持着一份乐观精神，贯穿着中国人民的成长史。在他2003年10月8日九十九岁诞辰的日子里，臧老十二卷本的《臧克家全集》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受到文学界人士重视。这是臧老留给后人的宝贵的文学财富。

　　臧老的乐观精神在他的诗歌中倾泻，就像睛空万里的阳光照射。他1992年写的一首短诗《我》对此作了最凝练的表达：“我，一团火。灼人，也将自焚。”后来，臧老又对这首小诗作了一个附记，他说：“我是个执著人生、热爱祖国与人民的人。有志向，富热情，易激动，爱朋友。由此，日夜燃烧，受大苦，得大乐。”

　　我还读过臧老的《老马》这首早期的诗，能够感受到他对广大农民受苦受难的悲愤之情。诗歌的最后一句“它抬起头望望前面”———这匹受苦受难的老马在“眼里飘来一道鞭影”的时刻却“望望前面”，它看见了什么呢？也许这是对压迫的一种仇恨表达，也许是越过鞭影憧憬着天边的亮光。总之，这是一匹倔强的老马，决不低下尊严的头。这其实就是臧老人格的真实写照。臧老一生的诗作，读不到消沉，凄凉，哀怨，颓废，厌世，绝望。这是由臧老的人格所决定了的。

　　我最近读过臧老一首诗：“花虽不语，但可赏心宁神。”记得另一首诗中，其中有一句：“朋友是支撑感情世界半壁江山。”言简意骇，直面生活，毫无雕琢，润入心田。

　　臧老诗中的乐观主义精神具有丰富的内涵。有人向他祝寿，问道：“臧老，你的长寿秘诀是什么？”臧老大笑，“哪有秘诀，我是常存五心：安静心、欢喜心、和悦心、善良心、安乐心。”上世纪80年代他在一次访谈中说道：“近二十年来，我是思想大门洞开，吃得香，睡得甜，工作、写作劲头大。积极乐观情绪充满胸中，消极因素无踪影了。”

　　臧老诗中，使我最受启迪、感受最深的是：“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首诗是臧老革命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真实写照。他从不想到生死问题。这取决于臧老坚实的理想信念，严肃的生活态度，顽强的生命意志。他虽辞世，但他不朽精神永生。

　　对山东大学一往情深

　　说起山大，臧老说：“她对我一往情深，我对她也一往情深！”他一直与山大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上世纪50年代山东大学在青岛时，他和中文系师生在中山公园的一次聚会令他难忘，几十年过去了，他甚至还记得一些细微末节。

　　在臧老的心中，青岛是和母校连在一起的。他说：“青岛，一提到这个美丽的名字，我心里便充满了亲切而又极其复杂的感情。”他每次来青岛，都要去寻访敬爱师友的旧居，追忆他们过去相聚时的音容笑貌。“人不能再见了，情绳却永远在心上牵连。”

　　臧老对母校是有深情的，只要母校、校友们要求他做的事，只要是力所能及，他总是尽力做好。为了纪念臧老80寿辰，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写山东和在山东写的诗文集《乡土情深》，1986年4月22日在济南召开的《臧克家学术讨论会》，山东大学是发起人之一。臧老到济南参加会议，就住在山大的一个招待所里。学校领导人对臧老非常关心，问寒问暖，迎来送往，细心周到。会议结束后，山东大学派车送臧老去曲阜瞻仰“三孔”，以偿还他几十年的宿愿。派一名医生随行照顾。那时公路的状况不好，司机同志开车非常细心，公路上有小坑也要绕行，以减少老人颠簸之苦。看见曲阜，臧老感慨地说：“从小读孔子书，心向往之，七十年后，我到曲阜朝圣来了。”

　　臧老85寿辰时，山东大学大让他的长子臧乐源作为学校的代表，带着学校热情洋溢的长篇贺信前往北京祝贺。臧老90寿辰是在北京庆祝的，举行了“臧克家文学创作研讨会”，山东大学是主办单位之一，并派人参加，带去了全校师生员工的贺信。

　　1979年8月，臧老为山东大学手册题了一首小诗：“45年前，我是山东大学的一名学员。日夜在石头楼上苦吟，我要吐出自己的心肝。而今我虽然已到了暮年，像西天红霞犹灿然。用新的调子歌唱新的社会，生命的歌永远唱不完。”这首短诗是臧老对母校一往情深的流露，是对山大老师、同学的忆念，是对山大未来的展望，是对山东大学如丝如缕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