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病了几天,头晕恶心使我一时难以自理,看着段兄忙来忙去,陪我打吊瓶,买菜做饭,倒水拿药,虽然病痛在身,心里却充满甜蜜。在失去丈夫8年之后,我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
四十年前,我与段兄在一个单位工作,那时家庭出身决定着一个人的命运。后来单位解散,他去了外地,我被下放回农村,从此天各一方,杳无音讯。1971年,为了照顾年迈的婆母,我又带着孩子去了丈夫的原籍烟台牟平,扶老携幼艰难曲折地过了16年,直到1987年才又回到家乡青岛。1995年,晚报征稿“写写我的全家福”,我的文章和照片见报后,已经调回青岛的段兄以最快速度与我取得了联系,我们中断了几十年的友情终于又续上了。
岁月无情,在我全家团聚的第8年,我接连失去了大女儿、丈夫两位亲人。极度的痛苦使我难以自持,这时,段兄夫妇来到我家给我以亲人般的安慰,但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的夫人也因病去世了。
段兄从此跌入痛苦的深渊,终日生活在回忆和怀念的幻觉中。书报看不进去,单位组织活动他概不参加。对于关心他的亲友同事,他也只是简单地点点头。昔日多才多艺的他变成了与快乐绝缘的苦行僧。
一次朋友为我介绍老伴,我想听听他的意见。那是我们第一次交流再婚的看法。他说:“你找吧,我不想找了,孩子们失去母亲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想再带给他们痛苦了,再说还有第三代。”于是,买菜做饭接送孙女成了段兄的全部生活。
去年年底,《老年生活报》上有“黄昏恋征文”,我写了《一个难解的情结》,表达了我对他的爱慕之情。这是我经历了失去老伴漫长的孤独岁月后的真情告白。段兄终于被我的诚挚所感动,那个难解的情结也终于解开了。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由衷地对我说:“你真是太不容易了,一个人在农村那么多年,过那么艰难的日子,把孩子培养成材,你是个有功的母亲啊。”听了他对我的赞赏,我内心也感到欣慰。就这样,我们互敬互爱,两颗心慢慢走到了一起。
相似的遭遇使我们在感情上有太多相同的感受。他问我:“你知道什么叫眼泪往肚子里流吗?自从你嫂子去世后,我常常把眼泪往肚子里流,因为不愿让孩子看到我的痛苦。我还想老了病了怎么办?怎样才能不连累孩子,不影响孩子又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世界。”此话一出,我俩都泪流满面……因为我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当我们的友谊升华之后,段兄对我倍加疼爱,他以兄长加丈夫般细腻的感情抚慰我心灵的伤痕。我为他的真情落泪。□曲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