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第一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电话线的那头传了过来,很客气,但是没有丝毫的热情。好像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极度疲劳,也好像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满不在乎。
这是一个有着两个吸毒女儿的母亲。已经年过六旬,本该颐养天年的她,现在不但要照顾15岁的外孙女,还要为已经26岁的小女儿奔波操劳。“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辈子造了什么孽,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晶晶———”她指着身边个子高高的一个孙女说:“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染上了这个东西,经常把她寄放在邻居家,每月交一些生活费,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不去看一下,后来连生活费也不交了,别人就把她送到了我这里,这时我才知道自己一向乖觉听话的大女儿结婚后为了吸毒,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
“怪只怪当时我觉得他们夫妇有钱,吸点这个也没什么。到后来,慧慧……”我们知道这是指她的小女儿:“正准备复习参加高考的时候,为了方便就住在了她姐姐家,没想到她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不放过,把自己的钱吸完了,为了从我这里骗钱竟然引诱慧慧也吸上了这个东西。可怜的慧慧直到自己上瘾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自己是复习太用功了导致的身体不舒服。”说到这里,这位经受了太多磨难的母亲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她那瘦弱的肩膀随着抽泣上下抽动着。过了好久,老人渐渐平静了下来:“慧慧知道真相后离家出走了,这对她伤害太大了,竟然被自己深爱着的姐姐拉进了毒品这个魔窟。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从温州传来慧慧被抓的消息,我才知道她跟朋友在那里坐台为自己赚毒资。我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这样沉沦,于是赶到温州去看她,她指天划地痛哭流涕地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堕落了,求我想想办法。我相信了她,托人用钱把她保了出来,她毕竟是我的亲骨肉呀。”老人已经红肿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没想到回到家没几天她就走了,留下纸条说她已经完了,让我以后不要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我又到温州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她,她的朋友也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年多后,她又在同一个地方被抓了,打电话来说让我再帮她一次,再给她一次机会。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劝她在戒毒所里安心的把毒戒了,出来后重新做人,开始新的生活。三个月后她被转为劳教,就这样在‘平静’中过了一年半。其实在她劳教的这一年里,我的心虽然很痛,但是很安心,很平和。只有这样她才会远离毒品,我曾想这一年半的时间应该能让她明白一些东西,她也该会对毒品淡忘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年多的劳教让她对我产生了恨意,出来后马上就又开始吸上了,她以各种借口拒绝回家。我难道又做错了吗?”老人的眼神迷离而伤感。
“后来她年纪也大了,坐台也赚不到钱了,才回到了我的身边。在家里的日子,时常有电话打来找她,我知道这些都是她以前的毒友,便不让她接电话,想方设法阻止她跟以前的毒友联系。”我们明白了第一次打电话时她那冷冰冰的声音的由来,原来她把我们当成了她女儿的毒友。“但是我总不能整天盯着她,她还是钻空子,趁我不在的时候又出去了,出去了就会又吸。今年她曾经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在同一个地方被抓了三次,都是我出钱托人把她保了出来。上次保出来后她主动要求我,让我用她的嫁妆钱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把她送去了自愿戒毒所。两个月的时间不到,她又挣扎着要出院,说是已经戒好了。出来后她也坚持了十几天没吸,谁曾想到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她又因吸毒被抓进去了!”
“我对她已近乎绝望,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原先我还怕别人知道,怕别人说三道四,有两个吸毒的女儿并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怕了,一无所有了我还怕什么呢?我只想找个她们找不到我的地方,清清静静的了此残生,就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两个女儿……”老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好像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也好像她真的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老人还说,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对别人透露过这些,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商量这些事,“这种事情见不得人啊,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我真希望普天下的儿女们千万可别沾毒品,它的危害太大了。”新华社记者郝同前戴劲松(新华社武汉9月3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