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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富翁的临终忏悔
2001年06月02日 10:55:01
龙鑫,1961年出生于重庆市奉节县,1985年复员留在洛阳打工,1991年承包旅社,没几年便身家百万。今年1月份,龙鑫被查出身患癌症。

  龙鑫在生命不多的日子里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并毫不留情地检点自己短短一生中,随着金钱的增长而积累的卑鄙与罪恶。大彻大悟了之后,他开始行善以平衡自己的内心。然而这时,迎接他的却是众叛亲离,孤苦无依。在医院里,龙鑫向记者述说了他短暂一生的经历。

  肮脏的发家史

  我从生下来到15岁,很少能吃上饱饭,成长过程中穷怕了,所以渴望拥有很多的钱。除了穷,我又因家庭成分问题自小就是“狗崽子”,长期受压抑的满腹怨气在我心中变成了一股狂妄之气,我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体面地活在这个世上。考大学落榜后,我当了3年兵,复员后更觉得出人头地只剩下挣钱这一条路了。

  我复员后留在了部队所在地洛阳市。最初在工厂当学徒,一月才几十元的工资。几个月后,一家川菜馆为了招徕部队官兵,吃住之外出200元的月薪请我去干,这在80年代中期已算是不低的收入了,但我一点也不满足,仍苦思冥想挣大钱的途径。终于,我发现从家乡收购茶叶到河南来卖,可以获得高利润。为了尽早攒一笔本钱,我开始行骗。我一位最要好的同乡战友在连队当文书兼通讯员,每天要到团部去取报纸信件,连队为他配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我谎称有急事借来用用,到手后就马上卖掉了,他来时我谎称丢了。我用类似的方法把战友、熟人骗了个遍,几个月便攒下了几千元钱,我用这笔钱倒卖紧俏商品,没多久便赚了几万元钱。

  当然,赚钱并不是那么轻松,一次我将全部家当“砸出”,从老家贩蚕茧到江浙。但我的货被一检查站卡住了,面临着被没收的危险。我只好不惜血本,贷款来上下打点,结果起死回生还小赚了一笔。

  有了这次经历,我变得狡猾多了,总结出了两条发财经验:一是坑蒙拐骗;二是行贿送礼,对一切有用的人都不择手段地去讨好巴结,就这样,从几千元起家到百万元这个坎,几年时间就蹦跶过来了。

  像我这种受过高中教育的人,干坏事比文盲暴发户要老练得多。但我没有相应的道德自律能力和自我完善能力,因而比只受过初级文化教育和高等文化教育的人有更大的危害性。那时候,钱已让我不由自主地疯狂,我完全丧失了良知、道德甚至人性,我最为愧疚的一件事是出卖曾痴情爱我的表妹。那是我承包一家单位的旅社一年后,这家单位的主管要赶我走,我送了一大笔钱也不管用。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我的表妹。表妹那时19岁,既美艳动人又保留了山妹子的单纯。酒酣耳热之际,我让表妹敬那位主管的酒时,在她的杯子里下了麻醉药。当夜让那位主管风流够了之后,我得以继续承包这家旅社,后来我又威逼利诱,让表妹跟工商、税务、公安等方方面面管我的人睡觉。表妹被逼时,第一次要死要活,第二次咬牙切齿,三五次过后就麻木了。

  又过了一年后,我自己买下了一家旅社,从老家招来一批向往城市生活的穷山妹子,我用出卖表妹同样的方法逼良为娼,实现了“生意兴隆通四海”。

  魔鬼的最后一次感动

  那些年,坑蒙拐骗加上金钱女色的手段使我攻无不克。每次“扫黄打非”行动,有关部门内部都有被我收买的“线人”及时通风报信,使我一次次化险为夷。随着金钱越攒越多,我将老婆、孩子、父母、弟妹通通从农村迁到了城市。当我成为百万富翁后,我不知道该用这些钱来干什么。因为,即使山珍海味,我仅有一个胃只需一日三餐;即使金殿龙床,一天也只需睡几个小时,即使美女环绕,一个人的精力又能消受几个?我感到极端的无聊与空虚,对金钱由狂热转为厌倦,对美女的热烈向往变得如换条内裤一般容易;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终于,我发现自己最缺乏与最渴望的还是真情与做人的尊严。我决定到我的老部队和我的家乡去寻找,可战友们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我回到家乡,知道一点我的发迹史的乡亲则在背后唾我。

  我开始以一种悔过的心情付出爱心与真诚,我亲自开车去请我曾经欺骗过的战友吃饭,每逢过节还带着不轻的礼物登门拜访。他们生活上遇到困难,我会给予资助。尽管他们或多或少原谅了我,但眼神中仍不时会露出鄙夷的神情。一位从事写作的同乡战友,我并不曾坑骗过他,可我开着车五次请他吃饭,他都未赏过一次脸,更不接受我的帮助,这使我的自尊心大受伤害。

  我追求金钱的初衷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真情、更高的尊严。可走了很长一段路,我所拥有的真情与尊严反而比十年前更少了,那时,我的精神世界几乎崩溃了。

  拯救我的,是我并不懂太多人生哲理的婶婶不经意间所做的一件小事。我婶婶将她16岁的女儿往我身边一推说:“大哥,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她还太小,你就像父亲一样管教她,可打可骂。”几句话让我感动得泪水差点流了出来。她称我大哥,是自贬一辈随她孩子叫的。在我的家乡,这是对出类拔萃的人破格的尊重。其实婶婶知道我从前将从家乡带走的所有女孩子都糟蹋了个遍,她怎么放心将自己惟一的女儿交给一个丧心病狂的混蛋啊!

  我受到鼓舞,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价值。我决定提前离开家乡。婶婶觉得还没请我吃过一顿饭,可她家里仅有3个鸡蛋却硬要煮荷包蛋给我吃。我坚持要走,走出村口几百米了,她却像救火似地追了上来,非要把那3个生鸡蛋给我。我还是坚持不要,婶婶便流了泪说:“大哥啊,婶婶穷,可几个生鸡蛋也是婶婶的心意啊。”许多年了,我哪里得到过这么真切厚重的爱啊!这一次,我接过3个生鸡蛋,在她面前跪了下去。这也是我在向生我养我的家乡悔过并发誓:今后一定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对他人有益的人。

  改邪之路充满泥泞

  堂妹那个年龄,怎样引导她就会怎样发展。我花高价把她送到了一所服装技校,毕业后又帮她开了一间服装店。她收入最少时也足够养活自己,到现在依靠自己的力量已能在城市安身立业了。带堂妹到城市后,我愈发觉得对不起那些原本纯洁无瑕的女孩子与父老乡亲。我便带她们进行了体检,给几个染上性病的女孩子治好了病,要她们好好做人。

  做过魔鬼,再做正派人真是难上加难,认识的人都已把我定位成了魔鬼,仍按“魔鬼法则”跟我打交道,如头头脑脑们来消遣,没有了姑娘作乐,会时时来找岔。我的父母、妻子、弟妹未进城前大体上还算是老实正派人,可进城之后没两年,都跟我学坏了,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改邪归正反而受到磨难敲诈,我说服不了他们,就各坚持各的,矛盾越来越大,好端端一个富裕之家搞得四分五裂。我每做一次好事,免不了就要遭遇一次家庭批斗会。有一次,我忍不住吼道:“都别忘了你们是怎么从乡下跑到这里来的,谁看我不顺眼就靠自己的本事去干。”这一通发泄后,父母与我水火不相容,视我大逆不道,使我伤心极了。加之这几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市场上几乎找不到能挣大钱的热点。经过正当经营,好不容易赢得的那一点薄利,也经不起方方面面的盘剥、敲诈。我就在这种内外交困中受着煎熬,才三十几岁就感到老了,觉得累极了。

  我在江湖上泡了十多年,深知钱这东西有时像急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促使我完全改变了行为方式,我捐钱给家乡翻盖了小学校舍,修了一条几公里的简易公路。在洛阳,我给一所敬老院的每位老人送去了一条棉被,资助了99名失学儿童上学。市报还报道过我这些事。其实并不是我的精神境界突然变得有多高尚,我只是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想来想去想透彻了。假如我一夜之间变成了穷光蛋,那时回忆我曾帮助过的那些人,就能保留一点安慰和成就感,如果我突然灰飞烟灭,一辈子也总算好事坏事都干过,两头可以扯平了。

  金钱本身也有品质

  一百多万元,其实是个很小的数字,真用来做好事,我发现做不了几件。于是我想办一点实业,对社会的贡献更大一些,更持久一些。谁知刚开始跑投资项目就病倒了,查出来竟是癌症。其实,我的病当时只介于早期与中期之间,如果能够心情愉快全力以赴地治疗,还是有希望的。可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使我不得不将我的“死缓”改判成“立即执行”。

  过去我有负于他们后来也为之付出不少的战友、朋友,明知我患了绝症,几个月中来看望过我的寥寥无几。这倒也罢了,算是恶有恶报吧。可我的家人也没有把我的治疗当成首要的事,而是绞尽脑汁地算计如何瓜分我的财产。弟妹们怂勇父亲去贿赂法官,要法官在我死后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我的父母。这样,我孩子应继承的这部分财产就可以由他们控制。我妻子整天跟我吵闹,要我将所有的财产转到她的名下。这令我伤心至极,一气之下,我不动声色将所有存款、流动资产全捐了出去。这下更是翻了天,妻子廉价转卖了旅社溜之乎也;弟妹们掳走了所有能掳走的东西;父亲一气之下回了老家,一家人作鸟兽散。现在,我身边只有母亲留下陪护我,令我感到一点欣慰。

  医生说我没几天活头了,我只想留下话给与我经历类似的人:“人活一辈子到底图个啥?依我看,人最重要的就是爱和尊严。而获得爱与尊严的惟一途径就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人有益。这是我走了一大段弯路又想了几个月才想清楚的,可已经太晚了。”龙鑫讲完上述一席话后,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但他的眼神是安详的,这或许是他“大彻大悟”的原因吧,可惜的是,直到生命无多,他才终于弄懂了这个道理:财富是我们向往而且必需的,但良心的安宁更是人生是否快乐的根本,因为金钱也是有品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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