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考试舞弊 何以禁而不绝

    印度中央邦两年前曝光大规模考试舞弊案，迄今约2000人被捕。印度媒体报道，调查过程中，不断有涉事者离奇死亡，另有爆料人称自身安全受威胁。

    分析人士认为，这一事件不再是简单的考试舞弊，而是一场庞大的“生意”，背后隐藏着权贵人物。

    考试舞弊在印度存在不止一两年，发生地也绝不仅限于中央邦。今年3月，东部比哈尔邦一处中考考场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许多学生家长爬上考试楼的外墙，“拼命”帮子女作弊。

    不法之徒显“神通”

    印度“中央邦职业考试委员会”此前被曝大规模考试舞弊丑闻，引发舆论哗然。这一委员会主要负责医科院校入学考试和政府职员录用考试，所涉岗位包括警察、教师、税务员等。

    不法之徒既能出售试卷、雇“枪手”，又能操纵考场座位安排，还可以提供伪造答题纸、更改考生分数。此外，一些考生只要付钱就可以交“白卷”，由阅卷教师帮忙补答。

    英国广播公司（BBC）记者赴中央邦调查后得知，“枪手”的价格在100万卢比（约合1.57万美元）至800万卢比（约合12.56万美元）不等。

    这一考试舞弊案持续的时间也不短，从2007年至2013年。迄今，数千名中央邦应试者据信利用不公平手段进入医科院校或得到工作。

    案件2013年7月曝光后，警方介入调查，中央邦高等法院责成一个特别调查小组监督调查。迄今，约2000人被捕，另有550人遭通缉。邦内20个法庭如今正在受理55起涉及考试舞弊的案件。

    BBC7月8日援引中央邦内政部长巴布拉尔·高尔的话报道：“这一丑闻给中央邦带来坏名声，如果你是邦内的医生，就会有人质疑你是否凭真本事行医。”

    由中央邦高等法院任命监督调查行动的前任法官钱德雷什·布尚告诉BBC记者：“这是我所见到的最胆大妄为、使用高科技频率最高的骗局，仅一名落网罪犯就牵扯300个经由不公平手段被录取的人。”

    离奇死亡引质疑

    按印度媒体的说法，已有数十名涉案人员去世，其中不少人死因蹊跷。

    前法官布尚5月底向印度报业托拉斯记者证实，30多名与考试舞弊丑闻相关的人员死亡；《印度时报》6月30日以推动本案调查的社会活动人士桑贾伊·舒拉为消息源报道，死亡人数已经超过40人。

    另据美国《华盛顿邮报》的消息，7月4日一名追踪报道本案的电视台记者在采访过一名死者家属不久后身亡；6月底，一名曾替人安排“枪手”的嫌疑人在狱中因胸口疼被送医，随即身亡，另有一名涉案的医学院副教授获保释后不久便死于心脏病；中央邦邦长拉姆纳杰什·达亚夫的长子沙伊莱什涉嫌一起教师录用舞弊案，今年3月死在家中，死因不明。

    爆料人、数字取证专家普拉尚特·潘迪今年2月在首都新德里向一家法院申请保护。潘迪当时宣称，自己正受人威胁，一些中央邦的权贵人士是“幕后黑手”。他说，只有5％的考试舞弊案得以曝光。

    《印度斯坦时报》援引一名不愿公开姓名社会活动人士的话报道：“有太多权贵因中央邦职业考试委员会舞弊案入狱，也有太多人可能因此有牢狱之灾，而他们今后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证人怎么说。”

    不过，中央邦政府6月底出面澄清，自舞弊案2013年曝光以来，仅有14名涉案人员死亡，另外11名涉案人员在这以前就已去世，而且不存在所谓的杀人灭口阴谋。

    政要卷入舞弊案

    这起考试舞弊案震动了中央邦政坛，目前有3名政要卷入其中，分别是中央邦技术教育部前部长拉克斯米坎特·夏尔马、现任中央邦邦长达亚夫和中央邦首席部长希夫拉杰·辛格·乔汉。

    夏尔马涉嫌参与两起考试舞弊案，分别涉及合同教师录用考试和计算机程序员录用考试。他已于去年开始接受审问，并因丑闻退出了印度人民党。

    达亚夫涉嫌一起护林员考试舞弊案。5月，一项立案调查他的申请被中央邦高等法院驳回，理由是达亚夫享有豁免权。6月底，一批不服高等法院这项判决的社会活动人士来到新德里，要求印度最高法院介入。

    印度主要反对党国民大会党还指认印度人民党成员、中央邦首席部长乔汉及其家人卷入考试舞弊丑闻并涉嫌篡改证物，乔汉予以否认并称自己是党派斗争的受害者。

    中央邦前法律总顾问维韦克·坦卡6月初在《印度斯坦时报》刊文写道,考试舞弊案“是一场没有尽头的闹剧，邦政府默许此事，其规模无法想象。简单地说，这个案子就是一场非法生意，而且有邦政府撑腰，价值数十亿……这是最大的骗局，牵扯了邦内级别最高、最有权势的人。”

    “如果40人的死都无法唤醒邦政府和中央政府统治者的良知，促使他们发起独立调查……这只能意味着我们整个刑事司法体系的崩溃。所有机构都会受子孙后代唾骂。”

    舆论压力下，邦首席部长乔汉7月7日说，地方政府已经写信给中央邦高等法院，要求后者申请由独立机构印度中央调查局接管调查。

    “蜘蛛侠”助作弊

    当中央邦考试舞弊案在印度舆论界持续掀起波澜时，东部的比哈尔邦又在上演另一出作弊“大戏”。

    今年3月中下旬，超过140万名学生涌入比哈尔邦1200多所考试中心，参加为期数天的中考。媒体刊发的照片显示，在一处考场，二三十名考生家长或亲友爬上4层高楼的外墙，扒在窗边，把小抄夹在纸飞机内扔给坐在教室里的考生，明目张胆地帮他们作弊。

    这次考试期间，作弊花样层出不穷：除家长和亲友变身“蜘蛛侠”为子女传纸条，许多学生还把书本和小抄夹带进入考场，甚至偷用社交媒体与同学“分享”答案。

    被问及家长爬墙助子女作弊现象时，比哈尔邦教育部长普拉尚特·库马尔·沙希也是无奈：“我们应该（用枪）把他们打下来吗？”沙希曾在新闻发布会上证实：“一个学生平均有4到5个人在帮其作弊。”

    按沙希的说法，看住600万名陪考学生家长和亲友的一举一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政府为所有考点配备了警力，但总不能无端用武力驱赶这些家长。

    路透社报道，作弊现象在比哈尔邦政府推出一项奖励政策后“变本加厉”。根据这一政策，如果来自较低社会阶层的学生能够答对中考试卷中的半数考题，政府将给予他们每人1万卢比（约合160美元）的奖金。

    为示惩戒，比哈尔邦今年有数百名学生因作弊被逐出考场。邦学校考试委员会秘书长蒂瓦里当时说，这些学生至多3年内将不得参加中考，情节严重者还可能被罚款甚至蹲牢房。另据德新社报道，还有300多名“作弊帮手”被捕，大多数是学生家长。

    丑态缘何难断根？

    其实，今年3月的比哈尔邦中考作弊现象已经算不上“新闻”——两年前就有印度电视台播放当地考试作弊成风的画面：家长们攀爬教室外墙给孩子传答案，有人用竹竿夹着答案递给窗边的学生，还有人贿赂巡逻的监考官。这些画面与今年曝光的考场丑态几乎雷同。

    考试作弊缘何在印度屡禁不止值得深思。

    一些家长认为自身的做法虽欠妥，但政府和老师对作弊现象的查处不力也助长了歪风邪气。在家长看来，对于数以百万计贫困学生而言，中考不啻于孩子一生命运的一大分水岭，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政府和老师更应负起责任，严肃考纪。

    比哈尔邦数学教师阿南德·库马尔认为，现在作弊成风，许多人并不以此为耻，这种心态极不可取。“人们应该以作弊为耻，不应是在被抓了现行后。”

    法新社记者５月初采访了印度政府主管学校推广的前任负责人阿尔琼·德夫。德夫说，现在印度考试太注重死记硬背，忽略了创造性和逻辑思维。“是体制毁了学生，没让他们具备必要的知识，却过分强调考试的重要性。合格证成了通向成功的关键。”

    “除非体制得到改变，否则作弊仍将是考场常态。”德夫分析。

    在印度，一些作弊“神器”的盛行也助长了这股歪风。如今印度学生的作弊手段不局限于递小条、找“枪手”，一些有钱人家的考生把微型摄像头安装在铅笔、皮带、扣子里，甚至是文胸中。这种“作弊神器”通过蓝牙传递信息，在网上或一些小店可以买到。小贩罗基·宾瓦尔的店铺就出售这种“神器”，“有时学生们会过来买这些东西”，而他做买卖的原则是“从来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