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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镉村”调查:20人死于癌症 幼童中毒残疾(图)

来源:北京青年报 2013-07-31 08:34:00字号:TT

  后化工厂时代的“镉村”

  4年头顶“废渣堆” 镉污染土壤修复仍存疑———

  “一年前的7月27日,头发花白的叶有志正重拾木匠手艺,准备外出打工。一年后,他的坟边已长满荒草。在湖南省浏阳市镇头镇双桥村,叶有志不是第一个死于镉中毒的人,当地人相信,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爆发于2009年夏天的双桥村湘和化工厂镉污染,曾被列入全国十大环境污染事件。4年后的今天,双桥村并没有像人们当初期望的那样走出“镉污染”的阴影。不断加长的患病和死亡名单、镉超标300多倍的村民自取土样、化工厂厂区附近挥之不去的异味都让双桥村的村民质疑这个项目的治理成果。同时,镉污染耕地因无法种植粮食作物而被集中流转,失地农户的生活并未得到让其满意的改善,他们不得不在维权和谋生之间做出困难的选择。”

  湘和化工厂污染事件爆发于2009年的夏天,在化工厂烧锅炉的罗柏林镉中毒死亡揭开了化工厂污染的黑幕。在湖南省、长沙市、浏阳市三级政府的干预下,当年6月27日,湘和化工厂被永久关闭,同时政府组织厂区方圆1200米内受污染的3000余名村民接受体检,镉超标人数超过500人。在政府的调查期内,包括罗柏林在内5人先后死亡,这也让双桥村成为了全国闻名的“镉村”。

  口粮、蔬菜与饮水

  4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镉污染”事件,给村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疾病和死亡,双桥村延续了几代人的生活方式也被彻底改变。3000余亩受镉污染而无法种植粮食和蔬菜的农田被集中流转,由浏阳市万盛花木公司承包,投资3500万元规模化发展花卉苗木产业,被征地村民获得按商品粮价计算的每年每亩700斤稻谷的土地租金。

  “700斤稻谷只能打出400斤米,也只够一个人一年的口粮,这些粮食每家只能对付着吃半年多吧。”村民罗根林说,双桥村平均一家四五口人,两三亩土地,他们现在不得不去5公里以外的镇头镇花钱购买粮食、蔬菜。

  从2011年起,无地可种掐断了世代务农的村民们主要收入来源。无法自给自足的农户首先想到的还是“种地”,一部分村民主动要求承包土地的万盛花木公司聘用他们,由“伺候粮食”变为“伺候苗木”。但规模化的苗木产业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仅有少部分人获得了工作的机会。

  受城里人盆栽种菜的启发,罗金枝跑到离村20公里外担回来一车土,用从废品收购站找来的各种泡沫和塑料容器种起了十几盆蔬菜。“这么种菜解决不了吃饭问题,只能省一点买菜钱。”与菜地不同,无法施肥让盆栽蔬菜长势缓慢,晴天每天还至少要浇两三次水,雨天必须搭棚避雨,今年她的第一茬蔬菜一场大雨就被浸死一半以上。

  更多的人连盆栽的条件都没有,一些人偷偷在早已撂荒的田地上少量地种起蔬菜和玉米以补贴口粮。“谁都知道这地里面还有镉污染,只能祈祷现在污染没那么严重了。”一名村民说。

  两年来,村里的青年人外出打工,往往夫妻带着孩子全家离开。那些娶了别村女子为妻的,宁可让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居住,也不留在双桥村。

  “主要是为了孩子,这几年村里病的人还是接二连三,我们这把年纪可以活一天算一天了,孩子不行。”58岁的叶银舟说,村民们都认为镉污染并没有消除,因为打不到足够的深度,至今各家自己打的井水还不能饮用。为解决村民吃水问题,镇头镇政府先后打了两口40米深井,用机泵抽水管道接进各家,可离井最远的村民小组齐心组仍无法得到足够的水压,只能限时供水。

  “开始我们还用自家井水洗衣服洗澡,政府打的井打来的水用来吃,结果自家井水洗过澡全身发痒,后来大家都不敢用了。”罗金枝说。

  拉长的死亡名单

  “稍微有点办法的人都不在村里了,有手艺的都外出到城市里打工,只要还有点力气没什么手艺的也都在镇上干些杂活,就剩下我们这么大岁数的了。”2012年夏天,54岁的叶有志曾对记者这样说。

  叶有志当时依然尿镉严重超标,但曾是木匠的他已重拾手艺,开始揽一些力所能及的木工活。而日前记者再到双桥村时,叶有志的坟墓已长满荒草。

  今年3月2日,叶有志在家中去世,去世前半年一直住在浏阳市的医院里。他入院时除了尿镉严重超标外,还被查出肝癌晚期。今年过年从医院回到家里时,叶有志向妻子交代了后事。最后的日子里,剧痛折磨着他,时而神志模糊,腹部疼痛发作时经常昏倒。

  “他正月十五的夜里告诉我,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也不想再回医院了。我不答应,死活要他再去医院治。”叶的妻子回忆,正月十八叶有志挣扎着去了医院,却被告知他的病浏阳市的医院没办法治了,院方让他赶紧去长沙看病。回到家里后的第三天晚上,叶有志去世了。家人描述,叶去世时,像2009年第一个死于镉中毒的罗柏林一样,全身布满青紫色的淤痕。

  罗金枝手中有一份不完全统计的死亡名单,包括双桥村、洞口村、普花村在内,从2009年的罗柏林开始至今已有26人死于镉中毒引发的各种疾病。其中20人死于癌症,8人死亡时不足60岁。

  这其中不包括原湘和化工厂工人邱力昌。邱力昌家在邵阳,今年4月死于肝癌,时年48岁,他曾在湘和化工厂非法炼铟的生产线工作。邱的妻子李银凤(音)告诉记者,邱死后她曾来到镇头镇索要镉污染的死亡补偿,因邱不是本地人而被拒绝。

  重金属中毒后遗症

  除了越拉越长的死亡名单,湘和化工厂污染造成的疾病也在不断发作。2009年双桥村10名儿童被查出严重的血铅中毒,铅中毒对至少半数孩子已造成不可逆的后遗症。

  叶有志的孙女叶双2009年镉中毒,当时的她还不到一岁,全身起满青紫色的淤痕。经过48天的抢救,小女孩终于“捡回了一条命”,镉中毒却永久伤害了她的神经。今年已4岁的叶双不能平稳走路,更无法奔跑。按政策叶双的父母可再生一胎,但从2010年起的3年来夫妻始终无法成功怀孕。今年的检测,夫妻两人仍在尿镉超标的名单里。

  今年已7岁的罗洪秉的情况要严重得多。当年的铅中毒对他的大脑和神经都造成了永久性损伤。他的身高只有1.09米,体重35公斤,智力不足5岁儿童的平均水平。罗已在幼儿园大班读了2年,幼儿园拒绝让他毕业进入小学,因为他至今不能完整书写10个阿拉伯数字,无法说出连贯的语句,甚至经常小便失禁。

  2009年的铅中毒激怒了他的父亲罗根林,罗根林召集了所有铅、镉中毒的孩子家长,用28条铁链锁了湘和化工厂的大门。

  罗洪秉的母亲江银回忆,她怀孕期间一直住在双桥村。当时是2006年,湘和化工厂已出现镉中毒的工人。罗洪秉于8个月时早产,至今罗家都怀疑孩子的早产是重金属污染造成的。

  2009年罗洪秉被诊断为铅中毒时,江银也查出体内铅镉超标。谈到孩子她仍止不住眼泪:“我自己铅镉超标,他(罗洪秉)从生下来吃我的奶,之后吃被污染的水,从没吃过一口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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