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不孕不育小医院变地下金矿

    “现在每治一天，就得花一两千块钱，起初会心疼上火，后来，就从习惯变成了麻木……”在青岛一家治疗不孕不育的小型专科医院门前，现年51岁的崔桂华（化名）拉着记者从上午说到中午，如果不是护士几次三番催她去交钱，她还会继续说下去。

    也许，对于农村家庭的她，一个月3万元的高额治疗费用和抱孙子的希望，让她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这其中她有太多的矛盾，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然而，抱孙子的渺茫的希望，仍然不能免除她对治疗效果的担忧和花钱时的心疼。

    广告疗效太诱人

    带着儿媳来这家小型专科医院治不孕不育时，崔桂华狠了狠心，带了家里仅有的一万元积蓄。“还得有吃住呢，宁可多带点，也别不够。”

    儿子结婚三年了没孩子。只要能让儿媳怀孕，崔桂华舍得花钱。

    治疗了三天后，崔桂华再也没有出门时的底气。提起带的钱数，她换了一种不好意思的语气，埋怨自己是农村人没见识：“都不好意思说我带了多少钱，反正几天就花光了。”

    崔桂华只上过小学，可她却记住了每一项检查的名称和费用——检查输卵管是否堵塞做输卵管造影，约2100元钱；消炎，约1400元钱；再做输卵管通水，约1700元钱；进行二次消炎，约1400元钱；做第二次输卵管通水，约1700元钱；做“光谱”，约620元；监测排卵，一天200多元钱；还有点滴、内服、外敷的各种药……治疗之前进行的妇科检查、验尿、抽血等，1000多元钱。

    住院的第四天，崔桂华就让家里往这边汇钱。家里没有钱，就跟别人借，借来一点汇一点，维持着看病的费用。为了看病，崔桂华找了一家一天20块钱的旅馆，每天只吃三个馒头。“每治一天病，就得花一两千元，头两天直上火，后来，花着花着就习惯了……”

    每次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崔桂华都站在医生的大照片和简历前看一遍，并且把医院里多年来“送子”的案例牢牢记住，以此来强化对这家医院专业医疗水平的认同。她还会与周围看病的人交流着这家医院让多少人怀孕的可喜数据，来说服自己所花的钱不冤枉。

    来自平度市的一名29岁的女患者已治了一个月。她说：“头期治疗花了3万多，目前是二期治疗，又花了1万多。”来自胶州的胡先生给他妻子拿药，治了一周，花了将近两万元。

    “贵啊！”当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很愿意互相交流治疗费用和体验。“来到这里，一个月花个三四万很正常。”

    “贵也要治到底啊。如果不治了，前面的钱不全白花了吗？”在给儿媳看病的过程中，崔桂华多次想放弃，可最终，她让这样的心理给留下了。

    “如果来之前知道这里看不孕不育这么贵，我们不会来的。”崔桂华叹了口气，“治上就没回头路了。”

    记者曾多次以不同身份，通过网站与我市多家不孕不育医院的“在线医生”对话，想了解一下治疗费用，“医生”要么以“个体差异不同”来回答，要么以“视实际情况确定检查治疗项目”为由，避而不谈费用。但至于就诊需要带多少钱，“医生”却提醒说，可以带银行卡。

    记者也多次以患者身份来到医院，向患者打听医治的费用，但都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制止。“这是患者的隐私，我们不能让人骚扰患者。如果你不看病，就请出去。”

    在网上搜索不孕不育医院，每一家医院的网站上都营造出一番患者众多的“繁荣景象”。记者与一家广告做得较多的医院 “在线医生”对话，“医生”表示，只要提前预约，到医院后便可以不用排队。

    记者以患者身份到这家小型专科医院就诊时看到，不但不用排队，甚至见不到有患者。在医生给记者开了一堆检查单后，有导医陪同去交费。记者表示钱没带够，导医说：“你可以先做几样检查，其余的明天再做。”

    一位曾在不孕不育医院就职的退休医生告诉记者：“实在干不下去了，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都干不下去。”在小型专科医院，要吸引一个患者并不容易，所以，每去一个患者，都会把病情说得很重，治一段时间就告诉患者情况好转了一些，让患者在里面继续治疗。

    过度治疗，怀孕更难

    一位多年未孕的女患者，到我市某家大型公立医院做输卵管造影检查时发现，两侧输卵管内有积水。经过询问得知，她曾在某小型专科医院治疗，按医生指导做过多次通水。

    青医附院生殖专科主任祁秀娟说，其实，一些患者并不适合做通水检查和治疗。现在，不孕不育患者因为“病急乱投医”，盲目花费时间、金钱、精力的案例很多。“不孕不育医院的数量多、广告多，也确实让患者难以选择。”

    同时，还有“隐藏”于大街小巷中、只靠口口相传的“医生”。这些医生把自己打造成“送子观音”，在求子心切的不孕不育患者中有一定市场。市民于女士告诉记者，由于结婚五年没有孩子，她靠着朋友的推荐到一个 “治疗效果很好”的老中医那里。由于是“祖传秘方”，所以只能在这位老中医家里拿药。在把完脉之后，老中医给她开了两个疗程6000多元的中药。“我回家还没吃呢，就怀孕了。”

    吃中药治不孕并不便宜，这是很多患者都了解的情况。一位市民说，她去年吃了两万元的中药，没吃好。最后，只好又选择去公立医院治疗。

    专家解读不孕不育

    青医附院生殖专科主任祁秀娟说，目前，怀孕困难的人越来越多，发病率达到约10%-12%，但如果到公立医院看病，很多患者都能查明不孕不育的原因。夫妻双方做全套检查最高费用不超过5000元。“我指的是最高的费用，一般情况下两三千元足以找到原因。”

    据了解，治疗不孕不育，对于公立医院国家有详细的收费标准和规定：县级、地市级、省级在子宫输卵管造影检查的费用上所规定的收费标准基本是一样的，比如说子宫输卵管造影费96元；一次性子宫导管费一般为10元左右；另外还有造影剂的费用，一般为15元左右。而在小型专科医院，这个规定对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约束力。

    祁秀娟告诉记者，不孕不育与精神紧张有关。“谁有心理压力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对此很多人费解，但不少不孕不育症患者有此体会，特别想要小孩时总也要不上，放弃了反而怀上了。

    这种情况在医生眼里也比较普遍。“很多人放弃治疗，或是刚领养了一个孩子，马上就会怀孕。”对于一些不孕不育夫妇，特别是一些农村不孕不育夫妇而言，想要一个孩子是 “天大的事”，这种急迫心理被一些职业道德不高的医疗机构所利用，就会出现“漫天要价”的现象，使患者平添许多痛苦。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公立医院的拥挤，让很多患者选择了小型专科医院。“我们平时一天的接待量在150多人左右，有时候能达到250多人，其中很多的是复诊的患者。”祁秀娟表示，不少人尤其是偏远郊区的人，因为公立医院拥挤、挂号难等原因，选择了小型专科医院。“还有就是小型专科医院到处打广告，这对于郊区的患者来说，无疑是有吸引力的。”

    记者曾以患者身份随机采访了几位到小型专科医院治疗的患者，除了广告的疗效、求子心切之外，一种“导向”也将很多患者尤其是农村患者推向了小型专科医院。市民付先生和妻子在我市某公立医院做检查时，就被一位医生以某小型专科医院“有个公立医院退休的知名专家”推荐到了某小型专科医院，在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后，最终回到公立医院做了试管婴儿。（贾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