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业受困三重门 转型着力技术升级

    从2010年四季度以来的近两年时间里，中小企业遭遇国内经济结构调整和国际金融危机双重压力，经历着成本上升、融资难、投资无门等多重困境。

    3月16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确定《政府工作报告》重点工作部门分工的第七个重点任务即出台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新36条”实施细则。

    3月2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批准实施浙江省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总体方案，确定了

    小企业作为市场经济前沿最敏感的群体，正是市场经济活力所在。随着引导投融资结构系列举措的稳步推进，小企业“融资难”的顽疾能否得到解决？“国进民退”的趋势是否能逆转？经济结构调整是否能有明显改善？针对市场关心热议的话题，本报邀请业内专家一一作答。

    嘉宾

    中国投资协会会长 张汉亚

    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副秘书长 李鲁阳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经所研究员、中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 陈乃醒

    中国发展战略学研究会副理事长、宁波市民营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剧锦文

    小企业仍在困境中

    上海证券报：从2010年四季度到2011年上半年，小企业的发展经历了经济转型与金融危机的内外双重困局。据您了解，今年一季度，小企业状况是否有好转？二季度以后，小企业的经营困境还会不会加剧？

    剧锦文：根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国家统计局服务业调查中心近日发布的数据，今年4月份我国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为53.3％，比3月份上升了0.2％，保持了连续第五个月的回升势头。然而，小企业的发展势头却不尽如人意，此前连续三个月的小企业PMI指数保持在50％以上，但到了4月份却回落到50％以下，尤其是新订单指数仍处在较低水平，这反映出目前中小微企业仍然处在困难之中。

    我们对浙江一些地区的中小民营企业的实地调查也看到，目前多数制造领域的民营中小企业的经营状况很不乐观。根据过去的经验，中小企业经营状况转好通常是在国有大企业已经出现全面转好之后的一段时间，因此，我个人认为中小企业三季度以后才有可能趋向正常。

    张汉亚：去年12月和今年2月国家两次下调存款准备金率，释放了8000多亿元可贷资金，这个钱不是很多，首先解决的是大中型企业的问题，还轮不到中小企业。虽然这8000亿资金不见得能给中小企业，但资本市场资金充裕后，民间借贷的利息就可能往下降，中小企业就能从中受益。过去存准率每提高一个百分点，民间借贷的利息就上升几个百分点，现在下降了，民间借贷的利息也会相应降低。

    此外，国家为了帮助小微企业融资新出台了一些政策，如果真正落实，对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是会有一定帮助的。但目前看来，整体进程还是很慢的。政策难以贯彻执行的问题主要是出在一些中央政府部门和银行等大的机构那里。

    陈乃醒：从今年开始及以后的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小企业发展都处于艰难时期，主要的是国内资源禀赋的变化较大。这就是劳动力供应枯竭，目前不仅东部沿海地区劳动力缺口较大，中部地区也出现了劳动力一定的缺口，据我们初步测算全国平均劳动力缺口在15％左右。由于劳动力供不应求，拉动工资较大幅度的上升，一些微利企业仍处于破产的边缘。

    问题还不止于此。由于人力资源成本上升较快，导致东部沿海地区企业向中西部地区迁移，国内企业向国外迁移。加之劳动力缺口较大，出现了今年第一季度GDP增幅下滑，出现了东部沿海地区全国增幅最低的结果。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人力资源供应不足，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技术基础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提升。

    李鲁阳：根据我们统计显示，2012年一季度中国中小企业发展指数（SMEDI）为92.6，比上年四季度下降0.9点。在我国经济延续了稳中回落的态势下，中小企业发展指数处于较低位、较平稳的状态。自2010年四季度以来，中小企业发展指数每季的下降幅度超过2点，甚至达到3.9点，本季降幅明显收窄。

    成本、融资、投资“三重门”

    上海证券报：目前，小企业困境的主要症结在哪里？何时能迎来转机？

    张汉亚：首先是融资难。在国家去年不断上调存款准备金率之后，银行等金融机构由于资金紧缺，不断减少信贷规模，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是中小企业，一些原来可以从金融机构获得贷款的中小企业资金来源中断或大幅减少，为了保持正常运营，不得不转向民间借贷，使民间借贷的利率大幅提高，月息普遍达到3分以上，甚至更高。这些企业和原来就得不到金融机构贷款，靠民间借贷经营的中小企业的生产和投资成本提高。

    其次是劳动力和原材料成本上升。近几年国家不断提高最低工资水平，加上中西部劳动力主要输出地区（如安徽、江西、河南、湖南、湖北、四川、重庆、贵州）的经济快速发展对劳动力的需求不断增长，东部地区以及中西部的大城市劳动力出现紧缺，不得不靠大幅提高工资水平去吸引劳动力。农产品和石油、煤炭等资源价格的不断上涨则导致原材料的成本大幅上升。加上前面的资金成本上升，使许多中小企业利润减少甚至亏损，不得不缩小生产规模或者停产、倒闭。

    第三个原因是制造业竞争激烈，利润低，投资余地狭窄。中小企业主要从事制造业，近几年我国市场上的绝大多数制造业产品都处于供大于求和供求基本平衡的状态，即使有供不应求的产品，也都是受资源约束的产品，而且随着前几年大量投资逐步形成新的生产能力，供不应求的产品数量还将减少。产品的生产能力大于需求，必然使相应产品的市场竞争激烈，价格和利润都上不去。近几年农产品价格大幅上升，但工业消费品的价格一直低幅增长甚至下降，缺少吸引力。可供中小企业选择的投资余地狭窄，许多企业退出制造业，去炒农产品或家具、宝石、工艺品，导致这些物品的价格出现疯涨等不正常现象。

    陈乃醒：如上所述，中小企业目前正处于转型时期，转型的风险是中小企业的症结之所在。中小企业从主要靠增人拉动到主要靠技术拉动，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加之市场改革逐步深化，竞争逐渐加剧，中小企业处于动荡期。据我研究，在通常的下，竞争促使中小企业倒闭率在3％-5％，转型时期的倒闭率将增加到8％-10％。正因为是动荡期，重新洗牌促使大企业的“分蜂”加剧，加之其他的创业，以及社会对中小企业优惠政策的实施，所以中小企业的数量还是增加的。

    至于二季度后中小企业的发展，不会脱离以上发展的大框架。对整个经济的发展，仍然是正面的利好影响。特别是在巩固前十年就业成果方面，将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

    李鲁阳：由于原材料、能源价格上涨推升了企业的经营成本、用工结构性矛盾导致劳动成本急剧扩大，税费负担过重导致企业盈利下降，加之融资困难仍然困扰小企业，小企业发展面临重重阻力。

    根据调查预测，2012年二季度中国中小企业发展指数成本指数和资金指数将延续目前有所改善的态势，市场指数的降幅将有所减小，中小企业发展指数有望继续企稳，并将促进转机尽快到来。

    民资涉足垄断行业“不容易”

    上海证券报：针对小企业面临的种种问题，政府已出台多项措施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垄断行业，支持民营金融机构有针对性地发展。这些措施是否对症，又是否有成效？

    张汉亚：对于制造业竞争激烈，利润低，中小企业投资余地窄。国家的两个“36条”都提出支持和鼓励民营企业进入垄断行业，但民间资本要进入垄断性行业还是比较难的。

    首先，一些主管部门和垄断企业一直不积极，新36条要求各部门拿出落实的具体细则，到目前为止已经两年多了，而且今年国家发改委专门召开45个部门的会议再次重申，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出台一个细则。其次，如电信、铁路等垄断行业是需要大量投资而且技术含量高的行业，中小企业一般不具备进入的能力。

    剧锦文：说到融资难，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国有大的商业银行，它们服务一个大企业和服务一家小企业，成本是差不多的，但是两者的回报差别很大，风险差别也很大。这也是大银行对小企业积极性不高的一个重要原因。实际上，真正最了解小型微型企业的，应该还是小型的金融机构，还有当地的金融机构。

    这次国务院批准温州进行金融综合改革的试验，正是针对目前我国这种很不正常的银企关系的。根据我们的调研得知，温州这次金融改革的重点之一放在大力发展民营金融机构上，鼓励诸如小额贷款公司、村镇银行、担保公司等民营性质的金融机构的发展，目的就在于解决长期困扰中小微型企业的融资难问题。我们认为，只要民营金融机构能够得到很好的发展，其规模能够与处于实体经济领域的中小微型企业的规模相适应，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中小企业的资金困境。

    陈乃醒：从国家的目标看，新36条就是要逐步放开垄断行业的民营经济准入。在我看来，民营经济能不能较快进入目前主要由国有企业经营的行业，不仅取决于相关政策，也与民营经济本身的实力素质密切相关。国有企业目前正向社会化的企业转型，未来国有企业商业模式可能将是国有资本与民间资本的融合，短时间内将以国有资本控股为主。这样，民营经济进入将只能采取竞争的方式。而国有资本会不会逐步退出，要看民营经济进入后对相关行业乃至整个国民经济发展的影响而定。

    例如军工部门，应当说是垄断性较强的行业，但很多中小企业参与了细分市场经营，在很多常规武器的生产中，都有中小企业参与了大部分零部件的协作生产。

    而在能源领域，在煤炭行业民营经济参与的比较多；在新兴的清洁能源行业，包括风能、太阳能等行业，民营经济参与的也不少。目前就是在油气行业，民营经济参与的还不多，可否先从两头向民营经济开放。一头是油气资源的勘探；另一头是油气产成品的零售。

    上海证券报：如果说民间资本进入垄断行业并不容易，那么，小企业应该怎样调整策略以谋求更有效率的发展路径？

    张汉亚：这主要涉及两个方面：第一是重视更新换代的产品，第二要努力提高管理水平。

    目前我国市场上的绝大多数产品都处于供大于求和供求基本平衡的状态。但是，任何一种产品都要更新换代，即使是在产品已经严重过剩的产业或行业，采用新工艺和新技术生产的新产品，将会以其新功能或低成本构成强大的竞争力，去开拓市场；更新换代的新产品会使用户的需求提高档次，而创建新的市场。因此，又可以说各行各业都有投资机会，关键是要投资于用新工艺和新技术生产的新产品。

    获得新工艺、新技术和新产品的途径主要有三条：一是发挥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这是国家当前非常提倡的途径，有能力的企业要充分调动和发挥本企业科技人员的积极性，重视他们的研究成果，投资于他们所开发的新工艺、新技术和新产品。二是采用专利技术，每一个发明专利都蕴含着商机。三是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除了与国外合作外，应该更重视国内的合作，国内有些企业有新工艺、新技术和新产品，但资金不足，需要合作伙伴；我国众多的大专院校和科研院所每年都有大量的发明创造，却有许多因缺乏投资而束之高阁，国家鼓励建立产学研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为投资者开辟投资方向创造了条件；重视搜集这些相关的信息，对投资者选择投资方向将大有裨益。

    至于第二点，竞争力取决于企业的发展规划、用人制度和人才选择、经营战略、投资决策、产品选择、技术更新、产品质量、生产与经营成本、市场开拓能力、服务质量和信用等级等一系列因素，就是说取决于企业内部的管理和经营。目前我国的许多中小企业尚处于管理的初级阶段，有些是类似农村生产队式的管理，有的是资本主义初期那样靠延长工作时间和非人性的管理，也有些企业是国有企业式的管理，而采用科学管理和现代管理的则很少。中小企业要适应经营发展，需要在管理上有一个改进，甚至是飞跃，但许多中小企业难以突破这一关。关键在于不重视和下不了决心。

    技术进步是关键

    上海证券报：我国小企业从无到有、发展壮大的过程，与人口红利和改革开放有着密切关系。随着用工成本不断上涨、产能过剩日趋严重，产业结构升级成了摆在小企业面前最急迫的问题。您认为，哪些行业和领域是小企业转型的重点方向？

    张汉亚：首先是节约和可持续发展型企业。国家在“十二五”期间要大力推进并鼓励开发节能、节水、节地、节材的项目，资源综合利用的项目，清洁生产、低投入、低消耗、低排放和高效率的项目。不管是民营企业还是国有企业去建设符合国家规定的项目都可以得到国家一定的资助。在环保方面，天然林保护，退耕还林、保护天然草场，建设饲草基地等，为民营企业进入林业和草业提供了机会，目前很多民营企业都已经承包了林业和饲草加工项目。

    第二是现代农业建设。国家提出要在“三农”建设方面投入更大的力量，今年国家对农村的投资将超过1万亿元，包括农村教育、医疗和基础设施建设，而且欢迎各方面投资，农村的道路、电网改造、广播设施都可以由民营企业来承担并获得收益。国家在重点建设大型商品粮生产基地的同时，鼓励发展农产品加工，一般农产品加工项目的投资比较小，主要依靠民营企业来做。

    在农村能源方面，国家为普及农村沼气等适合农村特点的清洁能源，每年拿出100多亿元支持沼气的发展。目前我国的沼气设施都比较简陋，效率较低，如果能把沼气设施做的更精致一些，在沼气回收或者卫生方面做得更好一些，很有发展前途。还有适合农民使用的太阳能、风电等清洁能源设备，投资不大，见效快，都是国家鼓励发展的，如果在这些方面发展，可以申请到一些国家资助。

    第三是服务业。目前我国的服务业还比较落后，国家鼓励大力发展。服务业的大多数产业都适合中小企业投资。如物流业，其发展要注重提高技术档次、提高运输的质量、缩短运输和库存的时间等等。再如信息咨询业，涉及的面极广，目前有许多空白需要投资建设相应的信息企业。“十二五”时期许多城市要进行文明社区建设，这里面也有很多的商机，社区居民的医疗、保健、教育（从幼儿园到老人学校）以及保安、递送、家庭服务、养老院等等，都是民营企业可以经营的。

    第四要立足于中西部和东北地区的发展。西部大开发的重点是基础设施建设和生态环境保护，大力发展特色产业等等，投资如果符合国家确定的大方向，发展起来会更顺利。中部地区主要是抓好粮食主产区建设，发展有比较优势的能源和制造业，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加快建立现代市场体系等等。东北地区要加快产业结构调整和国有企业改革改组改造，发展现代农业，着力振兴装备制造业，促进资源枯竭型城市的经济转型等等。资源枯竭型城市有很多产业空白，国家鼓励民营企业向这些城市投资发展新的产业。

    李鲁阳：鼓励民间资本到更广阔的天地投资发展，一方面要进一步拓宽民间投资的领域和范围，全面开放国有垄断行业，鼓励民间资本参与交通运输、水利工程、电力、石油天然气等方面的建设以及参与土地整治和矿产资源勘探开发，支持民间资本重组联合和参与国有企业改革。

    另一方面应当看到，世界五百强中，排名第一第二的并不是垄断行业的企业，所以中小企业不一定非得进入垄断行业，他们有更广阔的天地。一是在第三产业。服务业不只是我们通常理解的餐饮、理发，还有现代服务业，包括金融服务、电讯服务、交通运输、物流配送、工业设计、文化教育、医疗卫生、媒体娱乐等。服务行业中70％以上是中小企业。 二是国家非常重视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在信息网络领域：软件外包、电子商务、物联网，在高端制造领域：微型机器人（、激光造型，在新材料领域：军工涂料、隐形材料，碳纤维，在新能源领域：新型电池、风力发电、太阳能等，到处都能看到中小企业的身影。

    陈乃醒：其实，中小企业无论是在产业结构调整还是未来的投资趋势，重点应当放在市场制度的配套建设上。市场制度的改革方向，一方面是要公开、公平、公正，另一方面要加大竞争力度。同时，要更大发挥市场对配置资源的作用。在过去的三十年中，我国经济发展经验教训很多，争论也很大，但起码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是市场改革越深入，企业发展越活跃，经济发展规模扩大越快；二是一大批企业家在市场竞争中历练成长，形成很有特色的中国企业家精神。

    至于中小企业的转型升级，主要应当围绕技术进步展开，即从过去主要依靠增人扩张的模式转到以主要依靠技术进步扩张的模式上来。中小企业的产业转型要慎重，例如传统制造业不要轻易转向高新科技或其他领域，而应当将重心放在包括管理在内的技术升级上来。国家要推动技术市场家的发展，转变科学研究为中小企业服务的方向，提高研究成果的转化率；要建立中小企业技术进步或技术改造基金，对技术改造贷款实行优惠贷款；要在强化企业管理的同时，推动专业化协作，中小企业要将自己的产业做专做精，这有利于提高技术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