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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粪工李春江(左)接过工友打出的粪便,准备倒入粪罐。 11月28日凌晨3时,寒风凛冽,气温零下13摄氏度。记者来到哈尔滨市南岗区城管局清厕队掏粪工人李春江家。因为政府征地,李春江拥有数百万身家,不过他仍旧喜欢当掏粪工,到退休年龄了依然舍不得走。 已60岁的李春江看上去身体硬朗。由于天色较暗,走近了,记者才看清老人的面孔,干瘦泛红的脸上透着一份憨实:“你们记者一大早儿来采访我,可别冻着了,我一个掏大粪的,有啥可写的?!” “不管有多少钱,该干啥干啥!” 上了通勤车,李春江打开了“话匣子”。他是1990年经人介绍开始干掏粪工的。当时,他在红星村家里还有农田,清晨掏厕所,白天务农两不误。“开始老婆实在无法忍受我每天带回的一身臭味,可一个月300元的工资,让她无法拒绝,只能忍了下来。” 近些年,哈尔滨西客站建设将老李家的房子和农田都“征用”了,一家子人在王岗镇租房子住。李春江拿到200多万元的补偿款。政府还给了他家两套房子。2012年,老李就可以回迁住新楼了,儿子一套自己一套。聊到这儿,老李不由自主地咧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接着说:“不管有多少钱,该干啥干啥!亲友们劝我,兜里有钱了,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就别干了。可我还是不舍得走。工作干习惯了,和组里的伙计们也相处了多年,我放不下这份感情。我们掏粪组里有一多半人都是红星村的,他们也都是身家过百万的‘有钱人’。大家都不干了,谁来掏粪啊!现在招个掏粪的可难了,没人愿意来。我们队长都愁死了,接班人找不来啊!” 4时许,通勤车到达南岗区城管局环卫车队。李春江和其他工人们换上工作服分别登上蓝色的粪罐车。老李说,他们清厕队按掏粪罐车分成几个小组。他们这组包括司机6个人。他是小组长,司机是张占河。在这里,司机开车是“额外”工作,到了清掏现场,司机也一起掏粪。 粪罐车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其余的人都要坐在罐车顶部两侧钢板焊接的座位上。车辆行驶时,罐顶上的人需要用双手握着座位旁的钢筋架,以防被甩下。在这冰冻刺骨的冬天,粪便液在车顶铁皮上结冰,车顶上的几个人更要小心翼翼,车一启动,手就必须紧紧抓牢。 “掏粪挑粪不是常人能干得了的活!” 5时许,老李的工组来到南岗区学府三道街和学新三道街交叉路口。老李讲,这个地方有两个中型旱厕,当天他们需要清掏其中的一个;他们要在这里清掏两个小时。他劝记者离远一点,臭味太熏人。 看着实在搭不上手,记者只能从厕所里边跟到外边,来回穿梭。观察他们干活的过程。 只见几人摆成了“321”队形,老李等3个人站在旱厕蹲位上将铁桶坠到蹲位正下方,一个人推搅粪便到指定位置,其他两个人将铁桶灌满后再慢慢提起。这个过程中,每当铁桶在粪便中搅动的时候,臭味是最浓的。往铁桶里打粪便的工人每分钟至少要提起3桶粪便,而另外两名师傅一人一担两桶粪便,从厕所内挑到厕所旁的粪罐车旁,然后将扁担一头向下压,另一头翘起来。这时,站在罐车上的人伸手直接抓住铁桶的金属横梁向上提桶。借着惯性,站在罐车上的人顺手将铁桶抡到粪罐的顶部罐口处,右手提住铁桶横梁,左手托住铁桶底部,“哗”的一声,粪便顺利进入粪罐中。在这个环节,用扁担挑粪桶的师傅必须和在车上提桶的师傅配合默契,否则,粪桶很容易滑落到挑扁担的师傅身上。此外,向粪罐内倒粪便的师傅也必须把握好时间、距离、力量,此时,粪便桶距离脸部最近,如果稍有疏忽,粪便就会飞溅到脸上。 得空时老李边喘气边说:“掏大粪也有技巧,不是常人能干得了的。你看我们配合的多好,换个人干不了。” 不长时间,旱厕里的臭味变得异常浓重。和记者同行的一位记者,实在待不下去了,用手捂紧口鼻飞速跑向厕所外。“哇”地一声吐了。碰巧路过的清厕队业务管理员王飞刚好看到这一幕。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记者的肩膀说,如果下雨后,厕所内的氨气臭味更难以扩散,极易给大家的嗅觉系统带来病害,隔段时间,工人师傅就要换一下岗位,换换气也平衡一下身体部分肌腱的劳动强度。王飞介绍说:“在这个组,老李身体比较硬朗,他总是在最累最脏的位置劳作。夏天,他站在蹲便上方‘打杆(用粪桶掏粪)’,冬天他蹲在蹲位下‘清底’。王飞说,‘清底’的活最苦,每年冬季旱厕结冰,工人需要半蹲半跪用锹镐清理冰冻的粪便,弯着腰用手半推半搬地搬运粪便冻块,又脏又冷又累。今年暖冬,要不今天的粪便都该冻死了。” 老李说:“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干这个,味道不好闻,名声也不好。” “掏粪工干的是脏活,心可是敞亮的!” 7时许,罐车装满,司机张占河让大家坐好,启动罐车。老李几个人在车顶坐下,都穿上了棉大衣。老李说,清厕队的罐车大约可以装6吨,需要178挑将粪罐装满,每挑重约45斤左右。这些工作要在7时30分完成。罐车将粪便送到郊区粪便处理场。 老李说,大家的嗅觉都被熏得不灵敏了。老伴王大娘告诉记者说,老李每天虽然在单位换完衣服再回来,但仍臭味十足。公交经常不让他们上车,原因很简单:你带着臭味上车,其他乘客就不上了。现在时间长了,王大娘和家人也适应了这个味道。李师傅的嗅觉也不灵光了,给他做的饭菜,他也尝不出好赖,等吃完了问他香不香,他说没吃出来,都挺香! “有些人瞧不起我们掏粪工,他们是错误的。这个时代只要社会需要的职业都是光荣的职业。我感觉干这行干一辈子也很好。我能干得动一天我就干一天,干惯了真舍不得离开。”李春江谈起去留心里很激动。 “我们掏粪工干的是脏活,心可是敞亮的!”李春江对他们这个群体评价很高。老李讲了两个故事。几年前,他们在文明街一个厕所发现一具尸体,工人们打捞冲洗尸体时,发现尸体裤管里有数千元现金,工友们如实地将现金交给警方。2008年春,张占河和工友在厕所里拾到一个皮夹,内有两张银行卡、两张身份证和部分现金,由于是外地身份证,查找起来相当困难,大家都劝张占河别找了,直接交派出所。可张占河说,失主丢了身份证件该多着急,于是他根据皮夹中的一份旅店登记卡,利用业余时间终于找到了两名失主。望着失而复得的皮夹和满头大汗的好心人,失主很激动,当即拿出现金表示感谢,却被张占河婉言谢绝。他说,把东西给你们送回来,决不是为了钱,掏粪工人味不好闻,心是敞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