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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边缘教师”群体 他们为1%的特殊孩子工作

来源:千龙网 2011-09-08 14:51:45

培智学校老师在家居主题教室教孩子叠被子。程功摄

本报记者(左)与西城区培智学校老师面对面。程功摄

    穿过车水马龙的西直门立交桥,老远就看见了矗立在路边的德宝饭店;再按照电话里老师的指点,找到了那家规模不大的邮局,顺着它西侧一条仅能容纳一辆汽车进出的窄小的胡同,走到深处便蓦然发现了西城区培智中心学校的校牌和紧闭的铁门。

    走进

校门,世界在这里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几百米外西外大街上的喧嚣和热闹,在这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乎铺满了整个校园的彩色的塑胶跑道和操场。学校的老师介绍,如此大面积地铺设质地比较柔软的塑胶场地,是为了防止智障孩子摔倒,同时可以让他们随时随地锻炼体

    能和运动技能。走进教学楼,记者发现,与一般的中小学校不同,每一层的楼道里也都铺设了柔软的脚垫,墙上还加装了两排长长的扶手;而教室的门楣上,农家院主题教室、家居主题教室、海洋主题教室、西餐厅主题教室、多感官训练室等标牌,更让这里显得与别的学校与众不同。

    据老师们介绍,西城区培智中心学校自1981年开始招收智力残疾儿童入学,是全国最早为智力残疾孩子提供特殊教育的学校。现在学校有120个智障孩子,年龄跨度从六岁半到十八九岁,30多位老师带着他们为“生活自理”而努力。

    带着好奇和疑问,记者走近这里的老师,探寻他们不一样的生活。

    角色:

    母亲

    教孩子六年学扫地

    随着普通校随班就读工作的开展,智商程度稍好的孩子选择在普通校随班就读,进入培智学校的孩子,智商水平也越来越低。每个孩子入学的时候,老师都会用韦氏测量表对孩子进行测试,智商在70以下,可以进入培智学校学习。以前学校曾经有过智商60多的孩子,而现在,进入培智学校的多数智商都在45左右。这使老师们的工作越来越难。

    程文捷副校长介绍,她曾经教过一个孩子,在小学阶段,仅为教他学会扫地就教了成百上千次。每次老师都拿着扫把认真示范:一下挨一下地扫,从一边扫到另一边。但是六年之后,到小学阶段结束的时候,这个孩子拿到扫帚仍然只会在地上乱胡掳。

    教16岁学生啃鸡腿

    孙立新已经在培智学校当了二十多年老师,每天面对这些被外人当成“麻烦”的孩子,她早已习以为常。“有的孩子十几岁了还不知道上厕所,尿在裤子里、拉在裤子里都是常有的事。我们这些老师就得给换洗衣服。”说这些话的时候,孙老师很平静,脸上没有丝毫的嫌弃和埋怨。

    现在孙老师带的班上,就有一个重度智障的孩子,已经16岁了,还不会自己吃饭。把一碗饭、一碗菜端到他面前,如果不帮他拌在一起,他就只吃离自己近的那碗,另一碗一勺都不动。对这样的孩子来说,吃鸡腿也成了一个需要攻关的课题。孙老师教他一只手拿着鸡腿往嘴里送,“咬!”老师的命令一下,就听“吭”的一声,鸡腿骨把牙咯了。于是孙老师对着16岁的学生讲解详细的啃鸡腿要领:“嘴别张太大,别使太大劲,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咬。”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这名学生终于在吃鸡腿的时候不会咯到牙了。

    只会说一句话的孩子

    拿了很多奖

    程副校长说,两年前,一个来自普通校的初一学生找到培智学校,要求转学。他说自己从小学开始随班就读,勉强读到小学毕业。进入初中后,刚上了一个月,就觉得无法适应。“在普通校学习不开心,老师教的东西我都不会,同学们也都不理我。”他是自己找到培智学校的,并很坚决地在转学证明上签了字,成为了培智学校的学生。在西城培智,这名学生过得很快乐,入学不久就去雅典参加了特奥会,去年在学校入了团。

    小鸥是从唐山慕名而来的学生,因为爸爸是个音乐人,小鸥从小就学拉手风琴、弹钢琴,虽然会演奏乐器,他却是个智障孩子,不管见到谁都只会说一句“你叫什么呀?”每次见面老师都要回答他这个唯一的问题。“其实她不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只是不会说别的话。”老师说。

    但是这个只会说一句话的孩子,却代表学校参加市、区级比赛和演出,拿了很多奖。每次获奖,孩子都特别高兴。

    角色:

    教师

    一个孩子一套教学方案

    培智学校的教学目标和普通校完全不同,主要是教给学生一些基本生活技能,以便他们能融入社会,独立生活。

    在西城培智学校,设有交通教室、中西餐厅、模拟超市、模拟居室等多种教学场地。在模拟超市里,老师在每件商品上标注价钱,告诉孩子元、角、分如何识别。老师们还打出各种优惠标识,教孩子理解什么是“第一件原价、第二件半价”。在交通教室里,老师教孩子如何看红绿灯,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通行。

    对智障孩子的教育没有统一教材,培智学校的教材都是自己编写的。从2001年至2005年,西城培智学校的老师们编写了一套涉及学校、社区、社会等10个主题的校本教材,教材分为低中高三个年级阶段,全部教材摞起来有半人多高。但教材刚编完就要修订,因为社会生活日新月异,又有很多新的生活技能需要掌握,例如公交卡、购物卡等各种卡的使用。

    “其实这些教材也只是起个纲领作用,真正教起来,每个孩子都要单独设计一套教学方案。因为每个孩子的智商程度都不一样,存在的问题也不同,教起来千差万别。”

    角色:

    医生

    专业康复人员缺位

    30多个老师带120个智障孩子并不轻松。智障程度严重的孩子五六个人一个班,轻度的十三四个人一班,每班两个班主任仍然忙不过来。开学这几天是孩子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换环境、换老师都会让一些孩子无法适应。一些十几岁的孩子已经长得比老师还壮,他们狂躁起来,一个老师都拖不住。

    学校专门设有一间发泄室,屋子是个软包房间,里面放着可以随意捶打的棉质玩具。如果有孩子情绪不稳定,老师就让孩子去发泄一下,慢慢平复心情。

    程副校长说,学校非常缺乏专业的言语训练师和物理治疗师。对智障孩子来说,进行语言训练和有针对性的物理治疗,可以帮助这些孩子更好地康复。但是现在国内这样的专业教师很少,大学里也没开设专门针对智障学生进行语言训练的相关专业和课程。老师们只能在平常的教学中“摸着石头过河”,凭自己的经验为孩子设计康复方案,这就很像是让全科医生做脑科手术,老师们常觉得有心无力。比如脑瘫的孩子肢体不协调,孤独症的孩子需要运动训练,但是应该怎么运动、怎么做才对他们有益而又能避免伤害,这些都缺乏专人指导,也没有丰富的资料可查。

    程副校长感慨“国外有相关的专业和专家,但是出国留学的人不会去学智障孩子的康复,因为这个专业并没有丰厚的回报。”智障孩子的比例与“天才儿童”相似,约占总人口的1%,老师们希望,能有更多的专业人士来指导他们为这1%的特殊孩子服务。

    记者

    手记

    回归教育的本意

    置身喧哗都市不起眼的一隅,这里却自有一方天地:没有奥数,没有没完没了的作业和考试,甚至少有匆忙奔走的脚步。每个人都那样恬静自然,老师坚守清贫和孤独,孩子们拥有最纯洁、最本真的心灵。

    在这里,教育终于回归她的本意:“通过对学生学习能力、劳动能力和社会交往能力的培养,让他们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回归本意的教育,让我们看到了她脱胎换骨的魅力:即使是智商有缺陷的孩子,一样可以传递爱和温暖,给人带来成长的感动;回归本意的教育,更让我们感受到了老师们的坚守和付出,在整个教师群体中,他们是最默默无闻的一部分,他们的付出,缺少成绩单上那漂亮的数字刻度,更无法换回令人称道的升学率,然而,因为一份坚守,清贫的外表掩饰不住他们内心的富有。

    在又一个教师节来临之际,让我们向回归本意的教育致敬,让我们向传递爱与智慧的老师们道声“辛苦”! J144

    心路

    历程

    一声“妈妈”让烦恼烟消云散

    培智学校留住老师并不容易,很多人满怀热情地来了,但干了一阵之后因为看不到成果或者受不了每天面对这样的“非正常学生”而打了退堂鼓。

    聂亚利老师在西城培智已经工作了十几年,她说,刚开始当特教老师的时候也不适应。有时候正上着课呢,扭头拿本书的工夫,再回头,几个孩子全不在原处了。有爬到窗户上的,有上了桌子的,还有躺在地上的。一个20多岁的姑娘,对着这样一群孩子,觉得自己一腔抱负全没法实现。

    “有一次我带一个低年级班,班上有个孩子总是安静不下来,而且老是流口水,弄得桌上、地上、衣服上都是。就在我看着她感到心烦的时候,她忽然用纯真的眼睛盯着我说:‘妈妈,吃饭饭。’我一下愣住了,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这一声‘妈妈’唤醒了我: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宝贝?我的烦恼一下烟消云散了,我想,就算她把房顶掀了我也认了。”

    特教专业毕业的赵长宏老师,选择这条道路的过程也很曲折。她说,上学实习的时候去一所特教学校参观,一些智障的孩子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向楼下的老师们扔石子、吐口水。回到宿舍,十二个姐妹都躺在床上默默地哭。当时赵长宏就想:特教这活儿,我一天也不干。

    实习的时候,赵长宏被分到东城培智学校。她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准备听课,身边的智障孩子们忽然拥上来抢着帮她搬椅子,都想挨着她坐。看到这些懂事的孩子,赵长宏惊讶万分,“原来特殊教育可以将智障孩子变得这么有礼貌、这么可爱。我一定要当特教老师,我肯定也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孩子的纯真是最好的回报

    在老师们眼里,智障孩子虽然不聪明,但很纯真,这种纯真常常感动老师,让她们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赵长宏老师教的班上有一个先天愚型的女孩,长得高高胖胖的。有一次她穿了件新毛衣来学校,别的班级老师就逗她说:“这毛衣真好看,你看你长得这么高,你的衣服你们赵老师都能穿。”没想到孩子马上把毛衣脱下来,笑眯眯地递到赵老师跟前,然后“嗯、嗯”地示意,非让赵长宏换上。

    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有一天跟同学聊天:“咱们的聂老师要是被绑架了……”聂亚利老师站在旁边纳闷:这孩子,怎么不盼我点儿好呢?这时听到孩子说了下半句:“我就跟他们说,你把老师放了,我跟你去。”听到这儿,聂老师心里热乎乎的。

    赵长宏老师说,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单纯,他们对你表示关心的方式也很真诚,很直接,甚至有时候让你哭笑不得。比如他看见你急匆匆出门,会很关心地嘱咐“老师你慢点儿啊”,但是下一句就是“千万别被车撞死啊”。这样的小笑话被老师们当成繁重教学工作之余的乐趣。(记者 丁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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