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四旅与青岛

    警四旅与青岛

    在隆重庆祝青岛解放六十周年之际，我作为青岛解放战役的亲历者，回忆往昔，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青岛解放战役, 经过一个多月的浴血奋战，在党中央、中央军委指挥下，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第三十二军和华东警备第四旅，把这座海港城市从国民党反动派手里夺了回来。我是当年华东警备第四旅的记者，曾参加过解放青岛的战斗。几多往事皆飘逝，难忘征战壮烈时。我今年82岁了，永恒的记忆，至今历历在目。

    “硬骨头”旅长

    大家所信赖的警四旅旅长邓龙翔，是1929年2月入伍，经过长征考验的老红军，身经百战，立下赫赫战功。徐向前元帅称他是“不怕死的硬骨头”。这一评价体现了他不畏艰险，坚贞不屈的战斗作风，以及他光明磊落，敢于坚持真理的高尚品质。他是一名敢打硬仗和善于打硬仗的指挥官。

    在胶东军区奉命组建“攻青”部队时，邓旅长一上任，就在军区首长那里请缨，要率警四旅在强悍敌军固守的形势下歼灭敌人，保全城市。这是遵循作战方针，坚决完成任务的高标准的军令状！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在青岛的驻军是11绥远区刘安琪部，辖有陆军两个军，以及海军、空军等。敌自恃兵力较多，且有美军第七舰队的保护，美式装备的优越和多年经营的坚固防御工事，认为长期盘踞没有问题，便有了“保存有生力量，避免就歼”和“准备破坏城市，撤离青岛”的作战指导。然而，在硬骨头邓龙翔的机智、果断指挥下，警四旅历经了强取灵山、坚守驯虎山、席卷林格庄、勇夺窝洛子和四舍山，在苦战铁骑山中，尤显邓龙翔旅长的不屈不挠精神。

    铁骑山，山高坡陡，易守难攻，加之我军武器装备远不及美帝武装下的青岛守敌，敌便依仗天然屏障，趾高气扬，疯狂拼命死守，酿成我警四旅在解放青岛一系列战斗中打得最惨烈的一仗。那时，我正奉命采访“炮战”，在铁骑山作战指挥阵地上，面见了邓旅长。当时我惊呆了。他，虎眉龙眼的脸上没有了光泽，浑身沾满了泥土，眼睛也熬红了，布满血丝，亲临战场磨破了军服……从他的眼神就可知道，他正为铁骑山战斗牺牲的我军干部战士而痛心焦虑。瞬间，我的心被激得发疼，眼眶里含满了泪水，默默念叨，邓旅长，您是全旅的顶梁柱，千万挺住！我心里有满肚子话，却不知怎样说，良久才嗫嚅道：“首长……那铁骑山……”邓旅长放下扣在眼上的望远镜，在手上用力一砸说：“有我老邓在，就有我们的铁骑山！”

    终于，在他的指挥下，部队以顽强拼搏的精神，灵活的战术加之炮兵的密切配合，攻克了铁骑山。当大批敌军向青岛溃逃，邓旅长又放弃了“赶鸭子式”追击，“击敌蛇腰”的战术，巧攀天险崂山，奇袭重镇沙子口，引敌“首尾互应”而聚歼之。随后，以大队人马直逼青岛市区，用兵神速，致敌首刘安琪下令安放在青岛港的巨量炸药没来得及引爆便抱头鼠窜了。

    钢铁般群体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这是毛主席诗词。当年我采访、接触过的警四旅干部战士身上，都充溢着这样一股打不垮，拖不烂的战斗精神。坚守驯虎山，就是力证。

    驯虎山在青岛今城阳区北，是一座不算高也不算大的秃山。警四旅的一个连队被光荣命名为“驯虎山连队”，这是因为敌人曾向坚守在这座山上的连队倾泻了四百多发炮弹，企图取驯虎山，踞守制高点，逃脱被歼噩运。而警四旅这个连的干部战士以血肉躯体顶住了钢铁、烈火和飞石的袭击，打退“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的五次反扑，赢得了坚守这座无遮掩秃山的胜利。

    那是1949年5月30日，天刚放亮，驯虎山下敌炮群就向守在秃山上的我军连队连续轰击。炮弹穿透了掩体，弹片夹杂着石块横飞四散，整个山顶烟火蔓延，摸摸身边的石头都烫手。当时，我军参战人员只有小米加步枪和不怕死的忠心。战士们说：“敌人胆敢上来，就叫他们死在我们的阵地前沿！”战士们一边盯着敌人，一边构筑临时隐蔽掩体。正午时分，山南洼一百五十多个敌人分三路向前蠕动，掩护其前进的炮火更加猛烈。战士们瞪大眼睛，上好刺刀，把手榴弹弦套在手指上，等到指挥员一声令下，便与冲上来的敌人展开浴血搏斗……敌人五次反扑，我军与敌展开五次肉搏。最后，“驯虎山连队”打退敌人，保住阵地。战士们昂立在山顶上，一张张脸被炮火熏得乌黑油亮，一个个笑得荡气回肠！战士们说：“可以告慰牺牲的战友，我们坚守阵地胜利了！”

    生命的炸药

    惨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屈服！从参加过铁骑山惨烈战斗的警四旅这句誓言里，有人可能会问：“铁骑山的参战人员是从怎样的悲壮惨烈战斗中走过来的？”

    我记忆烙印最深的是——

    本文前面已说过铁骑山的形势和敌人的死守。我警四旅十团三营攻上铁骑山后，就与敌形成长时间、多回合的残酷“拉锯”。阵地上每次“拉锯”，都要付出很多生命和鲜血的代价！为解放青岛战役的胜利，警四旅的干部战士个个都不怕苦不怕死，不怕惨烈！每次失去阵地后，他们都是鼓足勇气，再次抢回阵地。他们一共与敌残酷地“拉锯”九次！每一次，很多战士都是流着血，忍着痛，简单包扎一下就又冲了上去，嘴里还喊着：“不能屈服！不能屈服！”让人感动至深，潸然泪下。

    九次激烈“拉锯”之战，使警四旅十团七连几乎全连壮烈捐躯。七连政治指导员官毛光在连长、副连长已牺牲的情况下，带领仅剩的几名战士，又向山顶冲了上去。整个山顶响彻着枪声、手榴弹爆炸声，爆炸的炮弹碎片夹杂着石块乱飞。敌人顽守着一堵墙，墙这边是刚冲上来的我军战士，墙那边敌人扔过来“咝咝”冒着烟的手榴弹。在这关键时刻，一个战士捡起手榴弹，又扔回敌人那边……

    敌人还是不投降，官指导员就带领战士跳过残墙，与敌展开了肉搏战。这最后的肉搏战严酷惨烈，他们拼尽全身的力气，夺了敌人的武器，刺进敌人的胸膛。有的战士刺刀拔不出，就赶紧踹敌一脚，再用力抽刀，可是他的后背被敌人捅进了刺刀。当战士与敌人缠在了一起，有的用牙狠狠咬着敌人的鼻子、耳朵，有的咬住敌人的喉咙。七连战士初月俊打光子弹后，被扑上来的三个敌人紧紧抱住，枪被拽掉，双手被敌人紧紧压按自己肚子上。他临危不惧，拉响腰间的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美国奥利森·马登在他的《生命的炸药》中深刻指出：“精神是有强大能量的，然而却需要战争的大撞击，去把它引发，寻常的境遇不能触发它的，不能燃起人的生命炸药。”警四旅干部战士抛头颅、洒热血的战斗精神，堪称“生命的炸药”。就是它，不仅引发了新青岛的美好未来，也为解放全中国提供了强大能量！

    为有牺牲多壮志。中央档案馆记载警四旅在解放青岛战斗中牺牲的烈士有111名。青岛市进一步统计，至少200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