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资本市场真是高手如林啊,白原崴这种大鳄竟对许克明拱手称臣!许克明何许人也?证券报上公布的简历很清楚:三十五岁,工商管理硕士,民营企业家。他的企业就是绿色田园,一个规模很
小的休闲农庄。在宁川任职时,她恍惚听说过这个农庄,据说是钻了政策的空子,和宁川郊区的农民签非法合同,悄悄经营农业用地。许克明哪来这么多钱收购上市公司啊?更别说还在二级市场炒作。孙鲁生估计,许克明受让这八千万国有法人股,加之二级市场炒作,动用的资金量应该不少于三个亿,甚至是五六个亿!更有意思的是,钱惠人的老婆崔小柔一直是这家公司的挂名董事,尽管崔小柔只是象征性地持有几千股,孙鲁生仍觉得有些蹊跷。    前天和白原崴谈伟业国际监事会问题时,孙鲁生便似乎无意地把问题提了出来,“白总,我突然想起个事:你当年怎么想起来把电机股份转让给许克明了?”
   白原崴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很奇怪,“哎,孙主任,你咋又想起问这个了?”
   孙鲁生不动声色道:“也就是随便扯扯,回顾—下历史嘛!”
   白原崴没好气,“别回顾了,我那不是被你坑了吗?你坑完我没多久,就高升到省财政厅当副厅长了。我怎么办啊?只好—次次找钱市长叫苦喊冤,钱市长也不睬我,非让我执行转让合同!我当时真是窝囊透了,提起这堆垃圾就头皮发麻!”
   孙鲁生说:“钱市长当时是常务副市长,不管财政,你该找刘副市长啊!”
   白原崴道:“你不知道,钱市长那时还管钱袋子,当了市长都没撒手!”孙鲁生“哦”了一声,“你还没说呢,那你们是怎么想起找许克明的?”白原崴说:“是钱市长向我介绍的,否则我哪知道有这么个许克明啊!”
   孙鲁生追了上来,“你当时就没想过许克明的实力吗?他哪来的收购资金?”
   白原崴道:“就是,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把这小伙子太当回事,当时谈着的还有几家嘛!后来和他谈成了,他的资金一下子到位了,我有什么话说啊?至于许克明的资金从哪来的,我不关心,英雄不问出处嘛!”略一停顿,又问,“哎,我说孙主任,你是不是又盯上许克明和绿色田园了?有人又要像我—样倒霉了吧?”
   孙鲁生笑了,“白总,你胡说啥,我怎么让你倒霉了?我看你现在更抖了!”
   白原崴也笑了,“孙主任,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在做人家绿色田园的文章嘛!别以为我不知道:《汉江商报》上的文章是怎么回事?鲁之杰是谁呀?”想了想,又说,“这我倒可以向你透个底,前一时期是海天系的汤老爷子他们在炒绿色田园,公司业绩造假和大比例送股,估计都是配合炒作!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劝你就别追了,要知道,你打人家的黑枪,人家也会还你以黑手,谁都不是吃素的!”
   孙鲁生便也绝口不提钱惠人,“我候着他们呢,看看他们会下什么黑手!”
   绿色田园的问题相当严重,十有八九是个黑色田园,幕后的大人物钱惠人已经渐渐显影了。如果判断不错的话,真实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一九九八年初,许克明勾结崔小柔,通过主管钱袋子的常务副市长钱惠人搞来了大笔资金,以闪电战的速度完成了ST电机股份的收购炒作。嗣后,钱惠人或者他老婆崔小柔成了绿色田园的受惠者,和绿色田园有了某种密切的经济利益关系。因此,才出现了钱惠人向赵安邦引荐许克明,并借赵安邦私下场合的议论大做文章,恶炒绿色田园的事情。白原崴提到的那个汤老爷子和海天系,没准也和钱惠人、崔小柔也有某种利益关系。
   这么看来,她最初的怀疑竟是错误的!钱惠人这么干,估计并不是出于对老领导白天明的真挚感情,在关键时候帮白小亮一把,他没这么高尚。发生在他女儿孙盼盼身上的事实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顾的人,你能指望他去顾及自己去世领导的儿子吗?这种胆大妄为和卑劣无耻,实在是惊心动魄。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进—步证明了孙鲁生的推测———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钟,她和丈夫、儿子已上床休息了,一个电话突然打到了她家里,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开口就问:“请问,你是鲁之杰女士吗?”
   孙鲁生最初判断是恐吓电话,马上反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是鲁之杰?”
   中年男人说:“我不但知道你就是鲁之杰,还知道你在宁川做过财政局长,现在是省国资委副主任,没搞错吧?你孙女士胆子很大啊,敢做绿色田园的文章!”
   孙鲁生多了个心眼,及时按下电话录音键,“你什么意思?想恐吓我?!”
   中年男人却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误会了,孙主任,你误会了!我才不恐吓你呢!我恐吓你干什么?我是想为你提供打垮绿色田园的炮弹,重量级炮弹!”
   孙鲁生有些意外,“重量级炮弹?请问,你是绿色田园的高管人员吗?”
   中年男人说:“我虽然不是高管人员,可比他们的高管人员知道的还多!我和绿色田园的幕后老板崔小柔是股市盟友,经常联手坐庄!你如果想搞清绿色田园的内幕,最好来和我见面聊聊,我自己也准备写篇文章,揭露坐庄黑幕!”
   孙鲁生强压着激跳的心,“好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听你安排!”
   可那中年男人却迟疑了,沉默片刻,问:“孙主任,你知道崔小柔是什么人吗?”
   孙鲁生紧张地想了一下,选择了故意装糊涂,“不清楚啊,怎么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那你先弄清楚崔小柔是谁的老婆再说吧!”
   孙鲁生道:“不管崔小柔是谁老婆,都不影响我们的见面嘛!你看,我们明天见一下好不好?我们国资委对面街上有个茶楼,很安静的,我下午在那里等你!”
   又是—阵沉默,中年男人答应了,“那就下午四点吧,股市收市后我过去!”
   孙鲁生这才问:“你这位同志贵姓啊,怎么称呼?我怎么知道是你啊?”
   中年男人说:“这你都别问了,见面时我手里拿着一张《汉江商报》!”
   孙鲁生故作轻松地笑道:“嗬,还很神秘啊,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中年男人说:“孙主任,你以为这是开玩笑?闹不好我小命都得玩掉!”
   接罢这个电话,孙鲁生睡不着了,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如果这个中年男人没说谎,如果崔小柔真像此人透露的那样,是绿色田园的幕后老板,那么揭出绿色田园的内幕,此人可能真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另一个可能也不是不存在,那就是此人故意说谎,引诱她去见面,趁机对她下手报复。在此之前,她已两次接到过这种恐吓电话了,一次是在家里,一次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再看看来电显示,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中年男人的来电号码显示为匿名的私人号码,便益发疑惑起来。
   她这才叫醒了正呼呼大睡的丈夫老程,把来电情况和自己的分析说了—下。
   老程从好梦中惊醒,打着哈欠,很不耐烦,“孙领导,不是我说你,你这管得也太宽了吧?当初就不该写那篇惹是生非的文章,现在更不该答应和那人见面!”
   孙鲁生不服气,振振有词地说:“事实证明我文章写对了,绿色田园的问题不仅仅是业绩造假、证券欺诈,很可能还涉及到钱惠人夫妇以权谋私的重大腐败!”
   老程这才醒透了,“什么?什么?还真牵涉到钱惠人夫妇身上去了啊?”
   孙鲁生点点头,又说:“现在还不敢肯定,我毕竟还没和那个人见面细谈!”
   老程手一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报案,先把打电话的人抓住再说嘛!”
   孙鲁生道:“现在凭什么抓人家?让谁去抓?抓错了又怎么办?再说,赵省长向我交待过的,要我只对他本人负责,就算报案抓人,也得先向赵省长汇报嘛!”
   老程看着孙鲁生,怔住了,“倒也是!赵省长和钱惠人是什么关系啊?真在钱惠人身上闹出了大乱子,赵省长怎么办?这事还真得好好想想呢,不能莽撞!”(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