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德国女孩的青岛叙述
没见到李悦歆之前,我一直在想象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美国人,在德国长大,在英国上
大学,现在作为剑桥大学和中国海洋大学的合作培养计划学生在青岛学习中文。会讲德、英、法、中四国语言,小提琴和芭蕾达到专业水准。这样的西方女生,在中国人眼里总是觉得有些神奇的。
见到李悦歆是个躁热的下午,但是阳光却被阴云遮盖了一些。她的出现并不让我感觉惊艳,因为事先知道她为海信广场做过走秀的模特,所以一直以为她是那种瘦削的女生。实际上,她有着西方人高挑、丰满的身材,长得像极了《走失东京》中的斯嘉丽·约翰逊,只是在她笑的时候,少了斯嘉丽那份沉静,多了种很灿烂的活跃。
她说她家住在德国南部,离法国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所以她就会说法语;她在德国上学,所以会说德语;她妈妈是美国人,所以她会说英语;她对中国很感兴趣,所以又学了中文。她从五岁开始学芭蕾,七岁学小提琴,至今都有十几年了。我以为这是家庭的影响,结果她告诉我一点也不,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的兴趣,也或许因为如此,才能坚持那么多年。随行的摄影师说她的中国话带着一点青岛腔,她为此高兴了好一阵。
不过她对于问题的回答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问她为什么选择青岛而不选择北京,她说因为对于她来说,北京太大了,老是找不到北,而且北京太脏,太吵了,不适合她。青岛是一个美丽、干净、安静的城市,她喜欢这种悠闲的气氛。我一直以为对于西方人来说,北京是他们所追寻的中国的象征,他们梦想中的文化天堂。一个剑桥女孩却轻而易举地点破了它的死穴——这不是他们想象中适合生活的地方。她说她喜欢青岛的一切,吃的,行的,当然,还有最爱青岛的建筑。青岛多德式建筑,让她很有亲切感。在中国,没有一个城市给她如此安定、放松的气氛。她在青岛过着跟任何一个中国学生一样的日子,有惊喜也有单调。我一直追问她为什么会去海信广场当模特。她笑着颇无奈地说,那是她走在街上被星探从人群里挑出来的,以前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工作,她坦言并不喜欢这种工作。我也已经渐渐从她的叙述中悟出她实际上是一个偏好安静的人。她的业余时间并不是像大多数西方人一样耗在了酒吧里,她几乎每天都要当家教——她教五个中国孩子英语。对于西方人来说,年轻人自食其力是天经地义的。
对于她来说,一个人在中国毕竟还是有些孤单的,很多时候,她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旅行。可是一个人旅行也会碰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她说她一个人去西安的时候,遇到一车厢的同一个单位出来旅游的人。他们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真正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于是他们轮流跟她合影,足足拍了二十几张。后来,他们教她打扑克,到兴奋处,他们开始拿出白酒来喝,并且好客地非要李悦歆喝,这个外国女孩吓着了,只是一个劲地摆着双手,摇着头说:“白的,我不喝!”于是剩下的旅程就在“喝”和“不喝”中度过。有时候,中西差异的确是个问题。她说她和她的朋友们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中国人不喜欢说“NO”。他们都是直来直去,说一不二的,做事笃定。但是中国人含蓄、委婉的作风让他们无所适从,甚至置他们于非常尴尬的境地。这种文化差异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她笑着说要入乡随俗。也正是这种文化差别,才使得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域生活有了意义。
她说她最喜欢石老人那片海,很美,也没特别的原因,只是一种感觉。就像是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整个海、整个青岛都是灰色的。从剑桥到栈桥,不仅仅是一种理想的达成,更是一种经历。穿越了好几种文化,跨越了好几个国界,长进的不只是见识和语言能力,更多的是一种思维方式和人文关怀。就像她对于台东的态度,她说她还是蛮喜欢台东的,虽然它不如海边整洁,但是那毕竟是真正的市井文化集中地,那是一个城市的灵魂所在。她还特地跑到台东去做旗袍,体验真正的中国文化,中国风情。虽然栈桥见证了青岛的光辉与苦难,但是它毕竟不是鲜活的,生动的。
青岛带给她的是一种闲适的快乐。她可以逛老舍故居,追寻大师的足迹;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海边散步;也可以吃遍岛城各种各样不同的食物、菜系,很惬意的样子。也许,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才能满足。就像她对于音乐的态度。古代汉语,是她最感兴趣的学科,我有点惭愧,我们自己引以为豪,值得珍惜的东西,我们却避之不及,反倒是那些完全不同文化孕育出来的生命,倒是在不断地赋予我们的经典于新的意义。
传统和现代并不矛盾,甚至对于学术也是如此。青岛不同于传统的中国城市,它虽然没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但现在它却以它幽雅的环境、适宜居住的氛围,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学生和学者,这儿为他们的学习和研究提供了所必须的清静和灵感。这本身说明了一个城市的魅力。2008年奥运会,李悦歆满怀憧憬地说她要回来青岛当志愿者。蔚蓝海岸,见证了一个德国女孩从剑桥到栈桥的历程。撰文/钱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