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被摔约284万次!这位青岛小哥“陪”出27位世界冠军…
延期一年的东京奥运会已接近尾声,中国运动健儿用实力惊艳世人。
在一块块沉甸甸的奖牌背后,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为了比赛挥洒汗水与泪水,却始终无缘站上奥运冠军领奖台。他们总在聚光灯照耀不到的角落,无怨无悔地做着奖牌背后的无名英雄。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陪练,青岛小哥刘磊磊就是这些幕后英雄的其中一位。
他是原中国女子柔道队的男陪练,从16岁到32岁,每天被摔约500到800次,16年来保守估计被摔284万次,“陪”出了27位女子柔道世界冠军——佟文、孙福明、袁华、杨秀丽、刘霞、李一清、刘欢缘、于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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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位运动员不想站在赛场上,也没有谁一开始就想成为陪练。
1998年,还在上小学的刘磊磊,凭借体形优势经常在学校的垒球与铁饼比赛中拿名次。有天下午,他被喊到校长办公室,除了校长和班主任,里面还坐着一位即墨体校的女老师。她看中了眼前这个高高胖胖的男孩,觉得他是个练柔道的好苗子。
那时的刘磊磊,还对柔道一无所知。但对于能去体校,他心里暗自高兴,“感觉去了可以少写点作业,挺自由。练不好大不了回家和我爸学修车。”
2000年,青岛籍运动员李淑芳获得悉尼奥运会银牌后,回到青岛成立了黑妹柔道学校。当时在即墨体校上学的刘磊磊,则成为了这所学校第一批学生之一。当时刘磊磊15岁,身高1米82,体重100公斤。由于成绩突出,他还当上了队长,带着100多名同学一起练习。
刘磊磊依然清晰记得自己第一次正式参加比赛时的场景。那是一场市级的柔道锦标赛,上场前,刘磊磊心里直打鼓,“那时自己没学多久柔道,对方还是一名专业运动员。”一场五分钟的比赛,刘磊磊坚持到第四分钟时才被对方摔倒,拿了个第二名。
“先在市里拿冠军,再到省里、全国。”那块银牌让这个大男孩有了对未来的憧憬。
《理想照耀中国》之《磊磊的勋章》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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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时任国家女子柔道队教练、山东省女子柔道队和青岛市女子柔道队总教练徐殿平来到学校选才,当即选中了刘磊磊和其他三个男孩。
“我家当时没有电话,他们跑到我妈上班的商场,让她马上回家给我收拾点换洗的衣服,转天出发去北京。”就这样,刘磊磊带着100块生活费和一个蛇皮袋,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那一夜刘磊磊一直没合眼,这是他第一次坐卧铺车,也是第一次出远门。除了兴奋之外,刘磊磊心中还有几分不安。他不知道去北京是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到了北京后,刘磊磊站在奥体中心大门前仰着头楞了好几分钟。“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几个大字在这个16岁的孩子眼里,显得格外耀眼。
“我不会是来国家队了吧”,刘磊磊不敢相信这个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直到食堂门卫大爷的一句话才让他心里有了底。“他看我们脸生,就念叨着‘看来国家队又新来了一批’。”
刚进入国家队的刘磊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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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个人,只有几个男生,剩下的都是女队员。”进入国家队后的第一堂实战课,第一次见到这般阵仗的刘磊磊有些无所适从。
“新来的,你过来和她摔。”站在一旁的刘磊磊被教练喊过去和一名女队员练习。刘磊磊从来没和女孩摔过,他抱着“轻拿轻放,别把人家摔坏了”的想法上了场。
正式开练后,女队员一个干净利落的外卷,直接把将近300斤的刘磊磊从空中重重地砸在垫子上。“眼泪直接喷了出来,五脏六腑感觉要被震裂。”那一堂课,刘磊磊几乎没有站起来超过10秒钟。
原先自己在体校是队长,来到这却连女生也摔不过,刘磊磊怎么也想不通。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完胜”他的女队员是当时的全国冠军佟文。
“至少先把女队员摔过了!”
自那开始,刘磊磊开始偷着给自己加课,练力量、练技术。
他是带着渴望进入的国家队,盼着自己有一天能够站在领奖台上,看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但将近半年后,他意识到,这一天或许永远不会到来。
刘磊磊在为队员做技术陪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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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被摔的次数很多,才明白自己是来做陪练的。”刘磊磊变得迷茫和消极,他把自己当做人形沙袋,训练时由着对方摔来摔去,不反抗,也不走心。
一起来的三个男孩都走了,刘磊磊也想过回家,“可家里人都知道我来国家队了,我不能走”。每当家里来电话问到他什么时候上赛场,刘磊磊永远选择搪塞过去,然后火速挂断电话。“有时电话还没放下,眼泪就流出来了。”
转机出现在2003年。那一年,刘霞获得了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柔道冠军。作为陪练,刘磊磊和教练带着鲜花去机场接她,刘霞从机场里径直走向刘磊磊,“谢谢你磊磊,下一个目标是04年奥运会,我们一起加油。”还没等刘磊磊反应过来,刘霞已经把他抱在了怀里。
《理想照耀中国》之《磊磊的勋章》剧照
刘磊磊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回程时,他把头抵在车窗上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回想着自己陪刘霞练习的那段日子。“从没觉得自己的作用有那么大。在奥运会拿奖牌也是我的梦想,两个人一起努力总比一个人容易一些。”那一句“我们一起加油”,那一个结实的拥抱,彻底改变了刘磊磊。
备战2004年雅典奥运会期间,刘霞需要短时间降体重,身体支撑力下降。在一次实战训练中,刘霞将刘磊磊背摔到半空中,但因体力不支身体突然软了下去。刘磊磊眼看自己就要砸在刘霞身上,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来撑住自己130多公斤的身体,当场肩部韧带撕裂。
当时离奥运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队医让他必须休息。为了不耽误训练,刘磊磊求着医生瞒着教练和刘霞,给自己打了七针封闭。
“我知道封闭对于运动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但那毕竟是奥运会啊。”这些年不停歇的训练让刘磊磊浑身带伤,但他最自豪的是,他从未让自己陪练的运动员受过一次伤。
虽然是国家队陪练,但刘磊磊几乎没有去过世界级比赛的现场。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前几周,刘磊磊陪同队员们提前来到比赛场馆适应场地。
在训练休息间隙,身穿道服的他绕到了奥运领奖台前。刘磊磊迈上奖台,右手轻放在靠近心脏的位置,面朝着悬挂在场馆上空中的国旗闭上双眼,脑海中想象着自己获得了世界冠军,万人为他欢呼喝彩的场面。
这是他16年的运动生涯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站在了奥运领奖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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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8岁是柔道运动员的黄金年龄。2017年刘磊磊32岁,随着伤病累积和年龄增长,他的体力大不如前,练上几组就力不从心。于是,2008年就考虑过离开的他,在九年后全运会比赛后的两个月,决定退役。
在过去的16年里,刘磊磊很少回家。一是因为队里要训练和比赛,二是父母知道儿子做陪练后并不支持,他选择逃避以减少争执。
《理想照耀中国》之《磊磊的勋章》海报
在电视剧《理想照耀中国》之《磊磊的勋章》中,有这样一幕:父亲听说儿子做陪练,特意从老家赶到北京来劝磊磊回家,他的回答却是,“爸,我真想留在这儿,我是真的喜欢柔道。”
但现实生活中,刘磊磊从没让父亲来北京看过自己,他害怕父亲看了会伤心。所以这场父子间的和解,一直等到2018年才来。
2018年3月,央视《欢乐中国人》播出了一期以他为主人公的节目《女柔道队的男陪练》,节目里这样描述刘磊磊:“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是败将,在同一个地方摔倒284万次的是英雄”。
《女柔道队的男陪练》截图
节目播出时,刘磊磊找借口出了门。再回家时,父母红着眼眶,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爸和我说,‘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那一刻,刘磊磊哭了,这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流泪。
“我想着退役后终于能多陪陪他们,可遗憾的是父亲2019年因为生病离开了。”刘磊磊觉得这么多年,最亏欠的就是父母。
退役回到家乡后,刘磊磊用积蓄给家人在即墨开了一家小超市,自己则在青岛市区的一家柔道馆当教练。“每周我会给小朋友上四天柔道课,没事时我会在家里的超市帮帮忙、送送货。”刘磊磊说话总是带着笑意。
时至今日,他仍然会梦到在国家队的那些日子。退役时那件带有五星红旗标志的道服,虽然早已穿不下,但他还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刘磊磊打心眼里喜欢柔道,“这个项目教会我很多,比如礼仪和做人。我现在就希望能从这些小朋友中,培养出几个优秀的柔道运动员来。”这是刘磊磊偷偷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
“后不后悔成为陪练?”刘磊磊经常被问及这样一个问题。
“不后悔,人的一生能获得几块金牌?我有过27块呢。”
“你不想自己得冠军吗?”
“想。”
“如果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想亲自站在那个梦想的奥运领奖台上试一试,去完成自己最初的梦想。”刘磊磊顿了顿说。
奥运有期,拼搏不止。总有些故事,比奖牌更值得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