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志愿者的7年“防艾”路：我想让“同伴”活得更有尊严

青岛青同防艾志愿服务中心创始人虎子（左）与晓颖

【青岛新闻网独家】

文／李倍 图片、视频／张力伟

“如果是7年前，我说话时是不敢直视你的眼睛的，因为我怕你看出我‘不正常’，但现在我不仅可以直视你，还可以毫不避讳的告诉你，我是个男同。”虎子说。

开朗、风趣是虎子给记者的第一印象，很难想象他曾经会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而自卑。今年40岁的虎子曾有一份令人艳羡的职业，按理说，他本可以隐匿于人群中，但7年前一次与艾滋病“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对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记忆犹新，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决定“站出来”，用自己的感同身受和医学常识为他的同伴做些什么。

2013年，虎子和自己的“好姐妹”晓颖成立了青岛青同防艾志愿服务中心。7年来，他们致力于为受艾滋病影响的男男性行为人群提供规范的性健康咨询和免费的血液快检服务。由于服务群体特殊，中心的9名员工大多都是男同，因此这里不仅提供咨询和检测，还可以疗慰那些受伤的心灵。“中心对我最大的改变就是让我从自卑里走出来，成了一个敢于面对生活的人。”虎子说，现在他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这个在灰暗角落里的特殊群体争取一缕阳光，“因为我们要对付的是病毒，而不是携带病毒的人。”

HIV血液快检 15分钟里见证“人间悲喜”

青岛青同防艾志愿服务中心坐落于浦口路上的一栋公寓里，平时虎子和他的“家人”们就在这里为男同群体提供性健康咨询和免费的血液快检服务。中心内部设有一间叫作“VCT室”的房间，血液快检就在这里完成，“15分钟就可以知道结果。”虎子说。

而也正是这短短的15分钟，就能见证一场人间悲喜。“来这里的人，真正了解艾滋病的很少，大多数还是停留在‘谈艾色变’的阶段。”虎子的同事晓颖平时做过的血液快检最多，“在做检测之前，我都要先对被检测人进行心理上的疏导，掌握他们的窗口期，告诉他们艾滋病现阶段的治疗水平。”

但即便有晓颖耐心的讲解，在得到“HIV疑似阳性”的检测结果后，仍有人无法接受现实。“曾经有一位疑似阳性感染者，冬天7－8度的房间里他拿到结果后直接趴在桌子上不动了，五六秒后他起来的时候，厚毛衣都被汗水浸透了。”晓颖说，比起死亡，让艾滋病感染者更恐惧的是社会歧视和心理压力。

“当然检测结果是疑似阴性的人，有的也会瘫倒在椅子上。”晓颖说。人生什么叫大喜大悲，这个房间里，每天都在上演，“当你极度惧怕一件事的时候，突然的‘惊喜’，也会让人精神崩溃。”

与艾滋病“擦肩而过” 他成立“草根组织”帮助男同群体

通常来说，出具权威的艾滋病医学检测报告需要1-3天时间，但由于人们对艾滋病的恐惧，等待报告的日子对被检测人可以说是“生不如死”，虎子对此体会深刻。

说起那段日子，虎子记忆犹新。早年间，涉世未深的他在一次男男性行为后，出现了疑似艾滋病的症状，而那时，艾滋病的医学常识还未被普及，且艾滋病发病时的症状有腹泻、发热这些寻常不适，普通人很难辨别，极度“恐艾”的虎子开始寝食难安，噩梦不断，身体稍有不适就会往艾滋病上靠。

“后来是一位志愿者陪我去疾控做的检测，报告是在做完后的第3天才会出。”这3天虎子焦虑到几乎是每分每秒都在看手机，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我那时候就想，万一得了，我这辈子都完了。”

在得到“HIV阴性”检测结果后，虎子说他又哭又笑，嘴里念念叨叨，在VCT室像个精神失常的傻子。也是在那个时候，疾控中心的大夫给他讲了很多关于艾滋病的医学常识，同时也告诉他，像他一样需要帮助的人还有很多。“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但是我有，我想用我的经历，我学到的医学知识去帮助像我一样的群体。”2013年，一个叫“青同社区”的“草根组织”正式成立。

“我们无法治愈他们的病，但我们可以温暖他们的心”

社区最初成立的时候，只有虎子和晓颖两个人，彼时，社会对艾滋病的偏见和对男同群体的不认同让他们招不到人。这是一条注定不会好走的路，但虎子和晓颖明白，这些年因为男男性行为而患上艾滋病的人在增加，他们中大多都缺乏对艾滋病的认识，更谈不上预防，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同伴“掉队”。

“对艾滋病一定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有时一次疏忽就可能影响你的一生。”说到这里，虎子给我们讲起了他多年前的一位救助对象。那个男孩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因为高考不理想而有些自暴自弃，这期间他得到了网上一位“知心大哥哥”的宽慰，没多久两人就相约见面，在这位网友的怂恿下，男孩吸食了致幻类精神药物，并与对方发生了性关系。

后来男孩被确诊为HIV阳性感染者，而最令人惋惜的是，他的高考成绩优异，被心仪的大学录取了。说到这里虎子眼泛泪光，“这孩子知道结果后非常平静，越是这样我越不放心，那天我拉着他的手，陪他走了一晚。”虎子说，“我们虽然无法治愈他们的病，但我们可以温暖他们的心。”

7年来，出于工作“需要”，虎子和晓颖的手机24小时待机，工作室更是全年无休，“这里对于同伴们来说，就是一个家，不管什么时候，当同伴需要我们，我们就在他们身边。”

“我们要对付的是病毒，而不是携带病毒的人”

对于同性恋者来说，外界的歧视和舆论的压力都让他们的生活比异性恋者困难的多，因此更多的时候，同性恋者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而男同又是艾滋病的高发群体，这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活在灰暗的角落里。但7年的志愿者生涯，让虎子和晓颖切身感受到了社会对于他们这个群体越来越多的包容。而当年那个招不到人的“草根组织”，如今已是拥有9名志愿者的青岛青同防艾志愿服务中心。

“现在政府每年都会举办关于预防艾滋病的活动，而我们中心很荣幸的可以承办这些活动，帮助男同群体进行有效的预防，告诉他们定期体检和采取安全措施的重要性。”虎子说。而为了能安全有效的为男同群体进行检测服务，中心所有参与检测的工作人员都在疾控中心进行过严格的培训，疑似患者的血液在经过快检后也会被送往疾控中心进行常规检测。

“现阶段艾滋病虽然无法治愈，但通过药物控制，基本不会影响感染者的日常生活，我们接触过的患者在坚持服药后都已经很好的控制住了病情。”说到这里，虎子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有时社会舆论比病毒本身更可怕，所以我们的工作不仅有‘防艾’，还想要向社会传递一些正能量，毕竟我们要对付的是病毒，而不是携带病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