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青岛嫚与250只流浪猫狗的抗疫日常:再难也要活下去
【青岛新闻网独家】
(文/李倍 视频/荆潇坤 宁冠宇)
人们常说,所有的坚持都源于内心的热爱,这话在于君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在崂山南宅水库旁,有一处占地5亩左右的“流浪狗救助基地”,38岁的青岛姑娘于君已坚持救助流浪狗12年。从最初的零星救助,到后来成立救助基地,豢养超过250只流浪猫狗,于君这一路走得辛苦,但她觉得值,那种成就感,来自于这些流浪猫狗每次看向她时依赖的眼神。
在基地,于君把自己称作“妈妈”,而这些流浪狗就是她的“毛孩子”,尽管这些“毛孩子”有的身体残缺、有的性情乖张,但每天与它们相依相伴却让于君感受到了这世上最真挚的感情。
但这终究是一份没有收入、没有保障,且无比艰辛的“工作”。12年来,于君花光了积蓄,不得不靠爱心人士的捐助维系基地开销。而今年,在新冠疫情的残酷冲击下,全球经济波动甚至也影响到了小小的救助基地,“毛孩”们的伙食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眼看这条救助之路愈发艰难,于君甚至为此遭到无故谩骂,但她却从未想过放弃,“我离开它们可以自谋生路,但它们离开我就只能等死,所以再难我也会坚持下去,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天。”
2013年9月6日流浪狗救助基地落成,如今于君在这里豢养了超过250只流浪猫狗。
缘起救助一只流浪狗 12年后她有了250个“毛孩子”
当记者见到于君的时候,是在她位于崂山南宅水库旁的“流浪狗救助基地”,驱车到这儿的路程有些远,且进山的道路狭窄,路面坑洼不平,从市区到基地要颇费一番功夫。
上午10点,身着一套运动装、套着围裙的于君为记者打开基地的大门,眼前这位面容姣好、身形清瘦的女人就是流浪狗救助基地的发起人,若不是之前在微信上联系过她,确实难以想象眼前这位弱女子,就是坚持救助流浪猫狗12年,如今豢养超过250只流浪动物的于君。
“我说青岛话‘嫩’能听懂吧?”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于君向记者打开了话匣子。生于1982年的于君今年38岁,是一位土生土长的青岛姑娘。来自于单亲家庭的她,从小是妈妈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于君说,她家之前一直没有养猫狗的习惯,她对猫狗的态度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然而,十年前于君妈妈偶然救助的一只流浪狗,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老狗是去年走的,狗这种动物就是这样,越养感情越深。”于君说,她的第一只狗是自己25岁那年妈妈捡回来的流浪狗,也没有正式的名字,于君就一直叫它“老狗”,但就是这个家伙,让于君感受到狗作为一种伴侣动物的可爱。慢慢地一只、两只,最多的时候于君家的一楼小院里,前前后后一共收养了20多只流浪狗。
“狗越来越多,养在市区不合适了,得找个地方安顿它们。”于君说自己之前在抚顺路市场做些批发生意,后来收养的流浪狗越来越多,工作也就慢慢放下了,感于一个人的能力有限,2013年的9月6号她成立流浪狗救助基地,希望找到一些与她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来做这件事。
“六子”下半身瘫痪,被于君单独养在笼子里,于君每次经过“六子”的狗笼,它都会高昂起头注视着她。
人与狗惜缘相伴:“我知道它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苦难。”
在记者与于君攀谈时,基地内一阵阵急促的狗吠声震耳欲聋,几次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它们一见到生人就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于君边说边走进“隔离区”安抚刚来到基地的猫狗。
在基地大门的右手边,于君圈出一片“隔离区”,这个“隔离区”不是为了防控疫情,而是为了让那些刚到基地的流浪猫狗适应环境。“我基地刚落成的时候就弄了这个地方,(它们)刚来到新环境会害怕,或者可能会带有一些传染病,要在这里观察观察。”于君边说边抱起一只正在浑身发抖的白色小狗,“它叫初十,来基地3年了,犬瘟好了但现在还有点癫痫。它非常害怕人,都这么多年了一见陌生人还是抖得很厉害。”于君抱起“初十”,亲昵地说:“初十,是妈妈,不害怕吭。”她对自己的称呼是妈妈,她说基地现在有250多只流浪猫狗,它们都是她的“毛孩子”。
“这只叫六子,被发现的时候两条后腿就不能动,腰椎有问题。”于君打开一个单独的笼子,里面叫“六子”的小狗看到于君便高高的昂起头,亲昵地舔她的手指,因为它下半身瘫痪,所以无法做出正常小狗与人亲近时摇头摆尾的样子。“它下半身瘫痪了,所以大小便失禁,只能拖着下半身‘行走’,去医院检查说是做不了手术。”于君边逗弄“六子”边向记者讲述,“它来的时候不到一岁,很亲人,我给它铺了褥子,放在我屋里单养,如果放在狗舍它的下半身会被磨烂,粪便会造成感染。”说这些时,“六子”和于君相互对视,“六子”的眼神里充满依恋。
“这只叫小乖,来基地两年了,发现人看见它的时候它就躺在马路上,右前肢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我带它去医院做了截肢。”基地里的每一只猫狗,于君都给它们起了名字,有些狗来到基地后很怕人,于君要慢慢地与它们建立感情。“‘小乖’虽然只有三条腿,但现在它生活“自理”没有问题,对我也很亲近。”于君说,基地现在有很多狗,即便她照顾许久喂饭喂水,但依然很难与它们亲近。“我知道它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苦难,所以可能对人类还是有深深的恐惧。”
于君独自搬起一袋20公斤的狗粮,常年从事高强度劳动,于君的手腕、腰肌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它们就是我的孩子,这辈子我不会再要自己的孩子”
“我平时一个人干活,都忙不过来,很少有时间能和它们玩儿。”从“小乖”的狗舍里出来,于君搬起一袋20公斤的狗粮准备给“毛孩子”们喂食。“我不认同囤积和散养,因为每只狗的情况不同,全养在一起喂食喂水是方便了,但是死伤很难避免。”于君说,为此她在基地建了大大小小不同的狗舍,根据猫狗的不同性格和身体情况分类“居住”。
但这样的做法也给喂养和打扫增加了巨大的工作量,喂食喂水、打造狗舍都要“挨家挨户”的进行。于君向记者展示她喂水的铁皮水桶,一桶水20多斤沉,她要拎着这桶水走遍5亩地的所有狗舍。“现在的天气每天喂一遍就行,夏天天热,一天要喂两遍。”
因为每天都要干高强度的体力活,于君的手腕和腰肌都烙下不同程度的损伤。“你看我的手腕都是肿的,腰椎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是姿势性腰肌劳损,得多休息,但我不能休息。”于君说,疫情期间她不让志愿者来帮忙,基地所有的活都得她一个人干。
累到极限时,有没有想过寻找“另一半”来帮自己分担?面对记者的提问,于君沉默了一会。“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女人到了年纪就应该结婚生子,照顾家庭。但我不能不管它们,只要有我在它们就有希望,我已经把它们当成了我的孩子,所以我已经决定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于君低头想了想,又看向记者,“对我来说,它们和我的妈妈一样重要。”
于君说,现在基地的活都得她一个人干,平时少有时间能与“毛孩”们亲密接触。
疫情影响下救助之路愈发艰难:“有人骂我是骗子”
采访过程中,于君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应该是救助电话,不然没有人找我。”于君接起电话,果然对方要求于君救助一条流浪狗,于君解释说自己的基地现在已经饱和,没有能力继续救助,建议对方找寻一下其他的救助途径。
挂断电话,于君有一丝失落。她说疫情期间,由于担心传染风险,许多人遗弃猫狗,为此她每天都能接到求助电话和微信,但由于基地的流浪猫狗无法实现“救助-治疗-领养”这样的循环,导致基地现有猫狗数量已经饱和,“它们都快吃不上饭了,我哪还有钱去救助新的流浪狗。”
于君坦言,今年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原本能够正常维系开销的基地也跟着遭了殃,“毛孩”们每月的伙食费不仅不再有结余,甚至需要现凑,从去年12月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一直没有改善。于君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袋40斤的狗粮约需人民币160元,基地250只“毛孩子”平均每只一天一斤,需要吃掉至少6袋,一天的“伙食费”就要1000元左右,一个月花在吃上的钱就得3万块!
“可能是疫情影响的经济环境不好吧,爱心捐款现在很紧巴,我自己的存款早就搭进去了,你说我哪还有能力去接收新的流浪狗。”于君说,国外相对成熟的流浪动物救助基地,是需要市民前去领养的,基地只是作为一个中转站,发现流浪动物后实施救助,恢复健康后再为它们找到新的领养家庭,“但到我这儿的流浪猫狗几乎就不会再离开了,我得保证它们的吃喝,就因为这样,有人骂我是骗子。”
于君告诉记者,她对领养人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领养它们后能保证一辈子对它们好吗?能做到不抛弃不放弃吗?我想定期上门看它们能行吗?”于君一连抛出三个疑问句,她是真的怕“孩子们”被领养走以后,再次面对来自人类的伤害。
于君就住在基地,她的“家”是一间简陋的移动板房,就算正午时分屋内也很是“阴冷”。
“再难我也会坚持下去,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天”
眼看在疫情的影响下救助之路愈发艰难,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产生过放弃的想法?“我不会放弃的。”于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我看过太多很惨的例子,我有时候会想它们在马路边、在寒风中死去前最后一刻都在想什么?害怕吗?绝望吗?”于君说这几句话时,语气里带有哽咽,“它们已经很可怜了,我离开它们可以自谋生路,但它们离开我就只能等死。”于君吸了吸鼻子,语气坚定地说:“再难我也会坚持下去,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天。”
从基地往返市区路途较远,于君索性在基地安了家,和她的“毛孩子”生活在一起。在这间小小的移动板房内,一张床、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个简易衣柜就是于君全部的家具。“以前的家电只有一床电褥子,后来他们(爱心人士)给我安了空调和电视,我平时也不看(电视)。”
尽管正值正午时分,户外的阳光炙热且温暖,但在这间小屋里,记者仍然感觉到阵阵寒意。“这里面‘阴冷’。”于君拉开窗帘,好让屋外的阳光照进屋里,“我住在这时间长了身上湿气重,关节什么的都不大好。”于君说,“我睡眠也不好,经常失眠,我现在就希望我别得病,别倒下,我真倒了它们怎么办?”
“我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想找个地方把基地搬走。”于君说,基地现在的这块地面临着政府规划,而且房租连年看涨,“搬家”是迟早的事。“我找了很多地方,合适的租金太贵,租金便宜的又太远,为了这事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于君叹了口气,找个能收留她和“毛孩”们的地方太难了,“事在人为吧。”于君像是对记者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也许正像她微信签名写的那样:“再多计划,再多想法,都没有变化快,也抵不过命运安排,一切顺其自然。”
从于君“家”的窗户望出去,外面是高高的大山。她说自己不会放弃也不能倒下,有她在,“孩子们”就有希望。